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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的时候，小姜一边吃煎牛排，一边得意洋洋地对小敏说了肉贩们的反应。“我都觉得有种被人民群众夹道欢迎的英雄回乡的感觉啊！” 小敏哈哈大笑，说：“小姜，看你那出息样儿，二斤牛肉就觉得自己成英雄了，哈哈！看来，你电视看多了呀！不见你看电视啊，咋也这么英雄剧啊？怪不得考研的时候你的政治考了七十多分，怪不得你读思政那种万金油专业，你是真的入眼入口又入心了。” 小姜说：“小敏，你听清楚了，不是二斤牛肉，是二斤二两。再一个，我不是受到专业影像，也不是想当英雄，更不想当神秘道德模范，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本分事儿。你这种口气，我有点儿反感，你就像杀猪的一样，非要剥开我的心脏看看有几条动脉静脉小九九不可。看来，你是被论坛上那些骂人的帖子给洗脑了呀！” 小敏说：“小姜，我给你发个帖子吧，说不定你还真成了名人呢！事儿不大，却折射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熏陶下的新一代新北漂的美丽心灵，说不定真给你个道德模范当当。” “你可别发，我真不想当道德模范，让我当我也不当。” 让你当你也不当？ 你不当也得当！ 又一个周末，小姜去菜市场，准备买些牛羊肉片，回家和小敏吃涮锅。下午，又是周末，菜市场里挺热闹。小姜走到卢大姐的肉摊前，卢大姐正在给几个顾客割肉、称肉片。打发走几个顾客，卢大姐才看到小姜，她大惊小怪地直喊：“嗨，道德模范来了！” 小姜说：“大姐，您又开玩笑了！快点给我称二斤肉片吧，一斤牛肉的，一斤羊肉的。” 卢大姐说：“小姜，这回，大姐我真的不是和你开玩笑。上午，菜市场办公室的那个老张带着两个人来咱这儿，专门问上次那个事儿。那两个年轻人，看上去像是记者、干部什么的。他俩详详细细地问了问前因后果，我一五一十地给他们说了。还在这儿拍了照片。老张还吆喝，小姜这下子成道德模范了，咱们西苑菜市场也跟着沾光，道德模范是在咱这儿诞生的嘛！” “真的？”小姜感觉事儿大了，他有点儿发慌。 “不信，你问问别人。” 一边几名男女商户七嘴八舌：“真的真的！小姜，这下你成名人了，成道德模范了，说不定市里的大人物给你发奖状哩！” “你懂啥呀！这会儿的道德模范不光发奖状，还有奖金，奖金还不少哩！道德模范的名气比歌星影星的名气还大，还有权，相当于人大代表政协委员。” “小姜，到时候，你的事迹保准会贴在菜市场门口，就像前几年那样，大老张还要大伙儿给一个叫什么的候选人投票，是个医生。他是谁，干过啥好事儿坏事儿大伙儿都不知道，咋给他投啊？你要是成了候选人，大伙儿都给你投票。不光我们给你投票，还发动买菜的给你投。” 小姜真的有点儿慌乱了，他脸上有点发烧，脸肌明显感觉有点皱，笑都笑不出来了。他有点儿结巴地说，不知道是说给谁：“嗨，这都哪儿跟哪儿呀？我可不是想炒作呀，我可不是想当道德模范。我只是做了件本分事儿。” 突然，小姜想到，自己这种神态，会不会让卢大姐她们看出我真的在乎什么道德模范啊？实际上我真不在乎，我只是因为事情有点儿突然有点儿莫名其妙，心理上没准备，有点儿怯场。我可不能让肉贩们看出我是真有当道德模范的心思啊！ 小姜偷偷地喘口长气，放松放松自己；然后，扬了扬手里的两袋肉片，做出一副大大咧咧的玩笑口吻，高声对大伙儿说：“哈哈哈哈！谢谢大伙儿了，谢谢老少爷们儿了！我小姜就冲大伙儿的热情劲，今后，一定多吃牛肉，多吃羊肉，多吃猪肉，总之，多吃肉，给咱们肉类区多捧场！” 菜市场里一阵哈哈大笑。小姜提着肉片，像逃跑一样，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菜市场。 走出菜市场，小姜一身的局促就不见了；走到达园门口，看看门口的武警，瞄瞄达园里边整洁到高雅高贵的院子，小姜突然想骂自己，妈的，太没出息了吧！咋着在一帮肉贩面前紧张起来了？多大的事儿呀，不就当个道德模范呀？ 晚饭，一边吃着涮肉，小姜一边兴奋地和小敏说起这事儿。小敏说：“小姜，真要让你当道德模范，你可一定要当，你可不能犯傻。那可不是虚荣啊，那是实惠！这事儿，你比我明白，你可一定要当！” 看着小敏一脸的严肃，好像就要发一笔财，小姜突然乐了，他点着小敏说：“小敏，你回忆一下你前几天说过的话。那时候，你可像个粪土当年万户侯的飘逸侠女啊，怎么这才没几天，你就一身的势利味儿了。” 小敏说：“那天我那样说，证明我心里就是那么想的；这会儿我这么说，证明我心里是这么想的。不管咋想，小姜，大事面前，你可千万不要较真儿，千万不能糊涂啊！咱在北京漂着，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天天有吧？” 小姜看看小敏，慢慢点点头，说：“我比你清楚。”然后，猛然醒悟，“小敏，我比你清楚啥呀？就这么个事儿，值得这么严肃紧张啊？” 不过，小姜看来是非当道德模范不可了。 周六一大早，小姜就接到了西苑菜市场办公室老张的电话。老张的嗓音还是那么粗剌剌的，嗓门却低了好几分贝：“姜同志，你好！我是西苑菜市场老张。你今天休息吧？那好，待会儿你能不能来我们菜市场办公室一下？” 小姜又开始紧张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激动还是有点儿害怕，反正脸上热辣辣的，身上也有点发冷。他当然知道啥事儿，但还是问老张：“张主任，有事儿啊？” “是啊，有点事儿，还挺复杂，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来了咱们见面谈吧。” 小姜故意问：“张主任，不是你们菜市场又要搞顾客评商户吧？今天周末，我倒是在福缘门的家里，不过，说不定待会儿公司就来电话了，我当个私人企业总监，不比您这公家的主任清闲，有啥事儿，您就简单直接地先说说吧。” 老张说：“老弟，电话里真的说不清，你还是来办公室，咱们面谈吧！” 小姜放下电话，有点儿犹豫：去不去呢？嗨，去肯定是要去的，但就这样去呀？是不是要准备准备呀？可准备啥呢？ 昨天听卢大姐那帮肉贩们说过道德模范的事儿后，小姜在一阵紧张后，尤其是晚上失眠的时候，想了许多。真的要当道德模范了？就这点儿事儿，够不够格呀？真要当上道德模范，还在公司打工呀？是不是就会有其它机会了呀？ 他尤其重点想起了一位大学同学小徐。小徐也在北京混，开了一家小网站。小子脑瓜儿挺活道；还不是一般的活道，是活道得邪乎乎的，老是在自家网站上发布些故弄玄虚、神魔鬼道的玩意儿，还曾经和门头沟一个销售蜂蜜的小老板合作，炮制出一种什么中草药蜂蜜，赚了一些钱，在燕郊按揭了个两居室，还买了一辆面包，见了小姜就是一拍胸脯：“哼，咱哥们儿也算是有房有车的成功人士了！” 说实话，在菜市场，听到卢大姐和肉贩们扯起道德模范，首先闪到小姜脑海里的，竟然就是小徐。他想和小徐商量商量，自己当不当这个道德模范，咋着当这个道德模范。 但小姜又觉得有些难为情，小徐在他面前炫耀自己的房啊车啊，小姜总是笑骂：“小徐，你也是正儿八经的本科生哩，你一步扪心自问，你的钱是咋来的。说得好听点儿，是炒来的；说得难听点儿，你是坑蒙吹牛逼发财买的房买的车呀！小心哪天进去了！”自己在小徐面前一腔浩然正气，这会儿，让他小子给自己出谋划策道德模范的事儿，是不是有点儿拐弯太陡啊？如果是为公司搞点儿类似活动，甚至是自己搞点儿其它商业活动想弄点儿钱花，倒无所谓，可这是道德模范啊，而且还是诚实守信道德模范。 不行，坚决不能给小徐这个鬼东西说！我比他学历还高，学的还是思政专业，按说应该到党政部门搞宣传什么的，没想到成了卖软件的。不过，我自信宣传理论比小徐专业，我自己知道该咋办。关键是要先听听有关部门有关人员咋说。 去会会老张，他肯定不是一个人，肯定还有另外比老张正宗的专业人士出面。 小姜穿过周末拥挤不动的菜市场，找到了菜市场管委会办公室。办公室房门开着，小姜敲敲门，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又高又胖的中年男人粗剌剌的嗓子问小姜：“找谁？”小姜猜着，这家伙肯定是老张。 小姜说：“我是小姜，来找张主任。” 那家伙果真是老张。 老张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喜悦和兴奋，迎上前去，和小姜握手：“嗬，您就是小姜，咱们的道德模范啊，咱俩彼此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啊！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等小姜的果真不是老张自己，还有另外两个人，都是男的，三十多岁，一眼看上去就是机关工作人员。“这是街道办事处宣传科的孙科长，这是区文明办的黄干事。小姜，两位领导等你一个多小时了。” 小姜急忙道歉：“对不起啊，刚才接了半天公司的电话，安排了一下工作。张主任，明明三位领导，你怎么说是两位？” 大老张楞住了，孙科长嘿嘿笑笑，看了看黄干事；黄干事也会意一笑，俩人笑得都很开心。老张明白过来，说：“嗨，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领导，咱算哪根葱啊！” 两位领导笑得更欢了，一边笑，孙科长还说：“张主任，干啥吆喝啥，你这根儿菜市场的大葱，这回真的成根儿葱了。”老张也哈哈笑笑。 四个人在办公室聊了一会儿，就到附近的一家饭店去了。不管公事儿私事儿，咱中国人不都是在酒桌上商量嘛！ 喝着酒，孙科长对小姜说：“小姜，看了关于你的材料，咱们又这么一番谈话，我和黄干事都很高兴。你是个非常合适的候选人。第一，年轻，学历高。以前的道德模范大多学历比较低甚至非常低，以至于弄得社会公众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社会底层才能诞生道德模范。显然，这是评选工作中的失误，重大失误。第二，刚才在老张办公室一见面，你就开玩笑，而且开得很得体，这说明你是一个开放型性格开放型思维的人，我和黄干事就更加高兴了。以前的不少道德模范，话都说不圆全，站在领奖台上，像是一截木桩，唉！你呢，高学历，咱们一通聊，你口才又这么好，再加上开放型思维开放型性格，多么难得的一个模范典型啊！” 小姜一边嘴上感谢领导的赞扬，一边在心里敲小鼓儿：“说了半天，对我千里送欠款的事儿没提几句，倒是注意到我的口才了，原来是要拿我当典型啊。” 黄干事也符合着说了几句，和孙科长的意思差不多。快吃完饭的时候，老张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小姜：“小姜，你上次到底买了卢秀真几斤几两牛肉？统共多少钱啊？” 小姜笑笑说：“二斤二两牛后腿肉，一斤二十八，总共六十一块六，卢大姐收六十。张主任，你不是都知道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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