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清洁工的衣服,在北京明亮的夜晚灯光下,荧荧地闪着光,是那么的闪烁。 他匆忙地在马路北边,十字路口,由西往北;而我,只是众多人流里,由南往北过人行横道的一个路人甲。 所有人都讨厌十字路口的右转车,好不容易等来一个绿灯,没完没了的右转车,生生把这个绿灯,变成了红灯。 我讨厌右转车,那是因为约好了一个多年的老友,晚上要好好聊聊,但离约会时间,仅剩下20分钟。我需要快马加鞭地走。 清洁工讨厌右转车,那是因为在他刚刚由西往北走了一半时,猛地“杀”出一个右转车。幸好,车开得很慢,路上积雪昨天已经消融干净了,右转车急刹车,清洁工的自行车也急刹,在还有半米的时候,都停止了。 这是万幸的事情,可也是不幸的事情。清洁工护住了清洁工具们,但车把上挂的饭盒“叮咣”一声丢到了地上,分成了两半。不对,是三半,饭盒、盒盖,以及一堆饭。 我匆匆经过的时候,看到了饭的内容,米饭,加若干片白菜花和几凑大白菜叶子。这就是他的晚餐吧。比馒头白菜,确实强了不少,因为毕竟多了几片菜花。这菜花,以前委实是吃不到的吧。 右转车见人没事,一踏油门,走了。估计走之前,司机在驾驶座上骂了好几个“傻X”了吧?而清洁工整个过程,却一言不发。到是我冲着司机的车,大骂了一句“这傻X”。 我放慢了脚步,得以有时间打量一下这个清洁工。男,55岁的样子,满头斑白头发,脸上已有太多的折子,手特别黑和粗大,像老树枝,165以内的个子,瘦小,眼神有点苍黄和担心或紧张的闪烁。 他把车停到路边。蹲下看饭盒,饭盒和饭盖上还沾着一些米饭和小的菜块,但明显十不足一了。他试图用盒盖把撒在路上,但尚未沾地的表层的饭和菜弄到饭盒中来,但显然失败了。盒盖是一个凹型,整好跟饭盒合在一起,起保温作用。 他试了三次,都失败了。只好懊恼地盒上饭盒,赌气似地一跺脚。返身取了清洁工具,把撒了一地的饭菜扫到了铁皮斗里。然后,蹬上自行车,赶紧走了。 我曾经问过一个清洁工,“不是只有大早上清扫吗?怎么下午和晚上也要清扫啊。” 他直愣愣地回答我,“谁跟你说只有早上清扫,下午和晚上,也得清扫呢。谁负责一片,就得负责到地。” 但愿,那份撒掉的盒饭,不是清洁工唯一的盒饭。也但愿,他口袋里能有一十二块,恰好够他一碗山西刀削面的钱。 想想自己凡食而无肉无欢的场景,略有点惭愧,但也就是一想而已。 15分钟后,跟朋友聚会的大餐,在等着。吃,不在于吃,在于聚。 (作者:董江波,网络作家、半壁江中文网创始人、天涯社区著名版主、专栏作家,已出版长篇小说《孤男寡女》《守候是我能给你最好的爱》,诗集《春花秋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