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年关将近,丁老汉和老伴开始忙碌了起来。前几天,老两口把小屋里外收拾得整齐干净,就是为了今天“开坛。” 所谓“开坛”,倒不是祭祖仪式,而是把老两口一年来的辛苦成果——一大缸腌猪肉打开来。按理说,一缸腌猪肉,也没什么了不起,乡下人家腌点肉也是很平常的事。但丁老汉的那缸猪肉不一样,按“食神”姜九公的话,就是“龙肝凤髓也不换。”至于怎么个好吃法,谁也说不明白,反正每年来丁老汉家求购的人,排得队伍看不到头。求购者不谈价格,拿到一块就欢天喜地地炫耀,拿不到的则骂骂咧咧地不肯罢休,经常弄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 既然腌肉如此美味紧俏,丁老汉为何不多腌制一些,不仅满足大伙的食欲,也增加自己的收入。当大伙这样问丁老汉时,丁老汉是连连摇头。 原来,这神品腌猪肉,除了要选好猪,就是盐卤是最关键的。丁老汉家就一小坛盐卤,稀释后只够腌制一头猪的。别小看这坛卤,据说是传了十三代。看过的人都说,卤味中有一股异香。那卤确也很神奇,用了后晒,晒了后用,就是一小坛,不见少也不会多,却依然是醇厚浓郁。 姜九公把盐卤的神奇归结于猪肉的选用上,一旦普通的猪肉放进去,那盐卤就和普通的没区别了。这就是丁老汉年年自己挑猪仔,自己亲手来喂养的原因。 大缸被几个村民抬到了门前空地上。丁老汉揭开了上面的稻草铺子后,露出了一块圆溜溜的大青石。几个人小心地搬走了石头后,只见一缸淡红的卤水微微晃动,一股沁人的肉香扑面而来。丁老汉又让人抬出一个空的大缸,搁在边上,然后用皮管把卤水吸到空缸里。半个小时后,卤水抽干,露出了一缸淡红色的腌肉。丁老汉叫人把装卤水的缸抬到一边,等到日光曝晒到快见缸底时,再把浓缩后的盐卤放到坛子里。 小屋前后已经长长地排起了队伍,大伙脸上或兴奋、或焦虑,喊叫声此起彼伏。 丁老汉趴在缸边,一边掏肉,一边直接喊价,就几分钟,一百来斤的腌肉被抢购一空。 姜九公拎着一块肋条肉,激动地手舞足蹈。买到肉的人是拼命的散烟,没买到的垂头丧气,却没有一个离去的,反而越聚越多。原来丁老汉还有一块留在缸底,就是腌猪头! 在嘉兴一带,过年有用猪头祭祖的习俗。而腌猪头就是祭祖的主品。为了表示祭祖的隆重,每年都有人重金来求购丁老汉的腌猪头。但丁老汉不为所动,这宝贝是自家祭祖用的。但今年丁老汉说过,为响应县政府提出的建设“新农村”,猪头要赠送给村民。 腌猪头被挂了起来,系上了红绸带。争夺猪头的筹码不是关系,不是身份,而是故事——一个能感动丁老汉的真实事迹。 姜九公说:“猪头是神圣的!决不能落在那些缺德不孝的小人手里。大伙一起竖起耳朵,来好好听。” 第一个跳到八仙桌的是包子店的李二娃,他高声说:“国庆的时候,我带父母去北京旅游,花了我半年收入啊。”丁老汉点点头。 第二个上来地是村里的王主任,他笑呵呵地说:“过去一年,我带领大伙筑路铺桥,发展生产,家家户户的生活都在提高。” “这是职责所在啊,小王,你还要加油啊。”姜九公鼓励道。 接着上来的是胖乎乎的饭店李老板,他颤悠悠地站到桌子上:“我饭店从来不坑蒙顾客,每年免费为贫困和孤寡老人提供100桌酒席。”“那是你叫人策划的广告,不作数的。”村民纷纷叫嚷。李老板还没下去,一个小伙“蹭”地跳了上去,差点把李老板晃倒地上。 “我今年献血超过3000CC,救活很多病人呢。这个猪头该我拿。”“你的眼睛能复明,还不是人家捐献的眼膜啊。你回报是应该的啊,孩子。”丁老汉提醒道。 一个小时过去了,那些讲故事的人一个个失望而去。看来是没有人的事迹会感动丁老汉了,他准备去收那个猪头了。 正在这时,一个身材魁梧,器宇不凡的中年男子来到桌子边,他朝着大伙朗声说:“我不说过去的,明年我打算给村里建一所老年活动会所,配置不会比城里的差。具体事宜王主任明天就可以来我公司商谈。” 村民一阵寂静后,突然窃窃私语起来:“那少说也要一百多万啊?看来这猪头是非他莫属了。” “你也拿不走!”丁老汉淡淡地说。“爹!”中年男子恼怒地说:“这猪头我们家祭祖上百年了,我要用来祭祖的!”“结婚后,你连父母年夜饭也不陪着吃过一次,祭祖还有个屁用!”丁老汉摇摇头,拎起猪头,朝憨孩走去。 “孩子,这个猪头我赠送给你的!”丁老汉哽咽地说:“憨孩从懂事起,就给他娘洗脚,十几年来,从来不曾间断过。他虽然脑子不好使,但那份孝心,又有几人能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