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在局里工作二十多年了,只混了个科长。当年一块儿分配来的老何,现在已经是他的顶头上司——局长了!
刚分到局里的老丁工作勤奋、认真负责,想要好好施展一下自己的拳脚。第一次两人出去给办公室买台录音机,在开发票时,女售货员竟问老丁:“开多少?”老丁纳闷儿地反问:“你说开多少?”女售货员看出他是个新人,笑着说:“我给您多开点,您以后可要多照顾生意啊!”老丁也带着笑说:“你给我多开点,我以后一回也不来了!”弄得那女的尴尬的半天没缓过劲儿来。就这事儿,老何笑话了他二十多年。
头脑机灵的老何一入官场便如鱼得水。整天围在领导的身边摇尾乞怜,弄虚作假谋取私利,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老丁想想就觉得恶心,所以渐渐两人便疏远了。可自己二十几多年一直原地踏步,人家却一年年平步青云成了一把手了。老丁又是气愤又是感慨。
老丁其实早明白其中的道道了,只是心中还有一层纸捅不破:青年时的抱负。现在,一年年的风吹雨打,那片洁白的云早已不知哪里去了。最近要提拔一位副局长,论资历、论业绩他都当仁不让,可是,他心里实在没底,从工作了一两年以后他心里就一直有这种没底的感觉——不是能力问题!
早上,老丁从银行里取了五万放进档案袋里,带到办公室,锁进自己的文件柜里。此后他便如坐针毡,翻了半天文件,眼睛仿佛是去了阅读功能,一个字也没有看懂。他隔一会儿就站起来到门外看看何局长来了没有。
何局长上楼了!老丁面对着楼梯口调整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设计着台词。“哎,老丁,你在门口站着干什么呢?”“没事儿,没事儿!我透透气,透透气。”老丁慌不择言,手忙脚乱。何局长疑惑地盯了他一眼,开玩笑道:“别想不开啊!”说罢,拍了一下老丁的肩膀进了局长室。
老丁坐到办公室里,才发觉自己已是满头大汗。没做过这种事儿,一下子还真……
该怎么送去呢?老丁坐在办公室里一筹莫展,想象了各种方法,可就是没有勇气迈开脚步。“不要犹犹豫豫了!该干就干吧!”他毅然站起来,冲到了局长室门口。正要推门,才发现两手空空。糟了!忘了拿钱。正要回去,门开了。何局长走了出来。老丁假装要上厕所,真巧,何局长也说去趟厕所。在厕所里,何局长突然说:“老丁,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啊。”“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有点累。”“要注意休息啊,咱们身子骨可不比年轻人了。对了,明天下午开会,讨论一下关于副局长的提名。”何局长意味深长地又拍了拍老丁的肩膀。
老丁边洗手便想,老何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啊。这时,手机响了,一看是妻子的电话。“老丁,你支了五万块钱啊?”“奥。”“你干嘛用啊?支这么多。”“我有事。”“什么事不能说啊!”“你别管了!”老丁带着怒气挂断电话。马上送,我老丁的前途就在此一举了!他连滚带爬地冲出厕所。
“老丁,你有什么事就直说。”何局长见老丁在这儿磨叽了半天,说话颠三倒四的,就不耐烦地说。脸上带着些不屑,我们这么多年的同事了,我还不了解你啊。
老丁一咬牙,鼓起勇气,把手里的档案袋放到了何局长面前:“老何,我也不叫你局长了。我都熬了这么多年了,我的能力你也清楚,这是点意思,帮帮老弟吧!”老丁费力地一口气说完,脸都白了。
“哈哈哈,老丁,你这是干什么?”“老何,我是真心的,真的一点意思。”老丁一脸真诚。
“行!你终于得道成仙了。”何局长用食指点了老丁两下。
老丁想,我是终于堕落成魔了吧。不管怎样,这副局长就算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心里既激动,又有点心酸。唉,总归是升了嘛,送钱只是手段,其实论能力我早就该是局长了。
这时,门开了。进来的是两位纪检委的同志,他们问:“哪位是何春生?”何局长慢慢地站起来,脸色惨白,“你被‘双规’了,请配合!”何局长一下子瘫坐在椅子里。
老丁仿佛头顶一个晴天霹雳!不!太倒霉了吧!他不能就这样刚上了船船就沉啊!他不甘心,得自救啊!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带着颤抖的语调问:“同,同志,这档、档案袋里的文件还没、没定稿,我能拿回去修、修改一下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颤抖地拿回档案袋,转身艰难地往外走去。刚到门口,忽然一个声音道:“等一下,同志,我们能看一下您袋子里的东西吗?”他几乎支撑不住了,完了。
档案袋被打开,里面的东西抽了出来:竟然是一摞文件!
“谢谢您的配合,请便。”“奥。”老丁木然地应了一句,瞟了一眼已经双目喷火的老何,挪出了屋子。
回到办公室,老丁急忙打开文件柜,那装着五万元的档案袋正躺在那里美美地睡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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