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芽是一个女孩的名字。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豆芽是随着她娘来到东瑶堡村的,这是她娘第三次改嫁的地方。俗话说:人挪活,树挪死。在豆芽儿的记忆中,没有一个曾经属于她的家。 豆芽长的很清纯,她脸上有一种很纯净的天真,这种天真使她的面部泛出一层非现实的超凡脱俗的光辉。她那眉毛更增加了整个面部的光彩,细细的,长长的,平直地覆在她的眼睑上。在我的印象当中豆芽儿就是这个样子的。 没人知道她的真名叫什么,因为她妈是个傻子,没人会去问一个傻子她女儿叫什么。也许在来到这儿之前,她还会有其他什么豆瓣之类的称呼吧。 对于豆芽儿来说幸福是一种奇迹,不幸才是常规。 听村里的人说,在豆芽儿她娘嫁到这儿的那一天,大家都围着她问这问那,她躲在傻子的背后不敢出来。 “这闺女长的真俊,拐子还真有福气,不但娶了个媳妇,还带了个这么好看的姑娘。” “就是,这下拐子老了就不用愁没人管了。” 村里的人都对这对母女在议论着。那时豆芽儿才六岁,人人在童年都是时间的富翁,豆芽儿和其他孩子同样拥有的只是这些而已吧。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这两句歌词,其实唱出的更是作为母亲的女人的一种人生意义。也许她自己的人生是充满苦涩的,但其绝对不可低估的人生之意义,宝贵地体现在她的孩子身上了。傻子是傻子,但傻子同样也是一个母亲。即使有个傻娘在也是豆芽儿的福气。豆芽儿清楚的记得在她和邻居的小孩打架的时候,娘站在她这一边,不停的为她鼓掌,帮她擦汗,在她被其他小孩打倒的时候,傻娘打了那个小孩一个耳光。豆芽儿觉得妈妈不傻,“娘……”她哭着扑到了傻子的怀里,傻子一把把她揽在怀里,摸着她的小脑袋。 拐子家里没有别人,他打了半辈子的光棍儿,才得了这么个媳妇,豆芽儿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洗衣做饭都落在了她身上,人们还能听到她嘴里不停的哼歌儿呢。人在歌唱的时候是快慰的,虽然人忧伤的时候也歌唱,但歌唱会使忧伤化解,所以即使忧伤也歌唱着,人心也能获得娱慰。因为她还在希望着,不但自己抱有希望,还要把希望与别人分享。 “奶奶,咱们比赛做饭,看谁先做好饭。”她经常对着对门的铁柱儿他娘这样喊。“奶奶,我做好了,我赢了。”她每次带着一脸黑,夹杂着汗水,一道儿一道儿流下来。 “哎,这苦命的孩子。” 我再见到豆芽儿的时候,竟没认出她来,个子比以前高了很多,但再也不是我记忆中的豆芽儿。她整个人就像有遥控器操纵那样,面无表情,目无旁视,而且对周围的一切绝缘般的反应。她好像在暴风雨中的一株小树,摇曳不定,但老天又给了她一个更大的考验。 傻子死了。 “劫数”和命运,是宇宙的魔术师,总是在人完全不能意料的情况下,变出个什么玩意儿来。它制造出想象,制造出希望,然后又使一切落空;它制造出失望,制造出虚妄,然后又把理想和希望给予人们。 “娘……”至今人们提起豆芽儿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止不住的流眼泪。那种人生感,那种凄然,那种无可奈何,正像我们无法把地上的落叶抛向树枝上去,我能想象到她那种无助的神情。 “这孩子的命咋这么苦呢?” “以后还靠谁呢?” “有傻子在,也是有娘的孩子呀。” 在别人教训孩子的时候,豆芽儿成了孩子们学习的榜样。 “看人家豆芽儿,才13岁就成大人了,又洗衣又做饭……” “看人家豆芽儿,比你小多了,也比你懂事多了……” “……………………” 可自从傻子死了以后,豆芽儿整个人也木木的,头发也天天蓬松着,眼睛凝视一个地方不动。 一天早晨,太阳照样从东方升起来了。河水也并没有什么变化,没有因豆芽儿的到来停止流动。 “这不是豆芽儿吗? “是呀,这孩子也真够傻的,没娘也得活呀,咋就这么傻呢?” “毕竟拐子不是她亲爹呀。” “……………………” 看着刚从河里打捞出来的豆芽儿,她的脸猝然变得难以辨认,变得陌生起来。几绺头发垂在额前,衣服紧贴着身子,发现豆芽儿还有气儿,人们急忙把她送到了医院。 “这孩子嫁人了?”医生很惊奇的问。 “没有啊。” “那她怎么会有三个月的身孕呢?“ “啊?这……”人们都目瞪口呆。 “送来的太晚了。” 这时才有人想起半夜从拐子家里传出来的哭声…… 谁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