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年届七旬的陈医师携老伴华先生正手持地址在江西赣州走街串巷。“嗯,应该就是这里了!”陈医师感觉找对了地方。面对陋巷中的一个大杂院,随妻子进入其间的华先生嘀咕:“这么大的一个院子,而且还是两层楼的结构,究竟是哪家呢?”
“不着急!”陈医师信心十足:“既然找到了院子,我就大声呼喊好了。杜芳琴(化名)——,杜芳琴在吗?”喊声回荡在整个院落的空间,加之陈医师中气很足,并且她一遍遍不停地呼唤,估摸着全体住户应该都听得见了。
也许是正值下午上班、上学时节,院子里少有人迹。随着陈医师喊声彼落此起,不经意间,只有一位中年男士悄然站立到二老身旁,但他只作壁上观而不言也不语……
陈医师出生于赣州,小时候家境贫寒,她是靠着自己给人家帮工赚取学费读的书。解放初期,她年纪轻轻就参加了政府的妇女工作。当组织上要调遣她赴任郊县妇女主任时,母亲不同意:“现在县里的局势还不稳定,常常还有土匪出没,你到哪里去工作,我实在不放心!”当陈医师提出要参加解放军时,母亲又不同意:“南边的省份还在打仗,你当兵去了,我就天天为你担心死了!”
陈医师于是偷偷地到地质队报名,而后悄悄地洗晒被褥、打点行装,直至临行时候才对母亲说:“我到地质队报到去了!”生米煮成熟饭,母亲再要牵扯也来不及了。到了地质队后,凭着文化基础的底子,领导上很快就叫她去进修医学知识然后返回当上了地质队医务所的医师。那时候,杜芳琴也是为数不多的女性地质队员,因此她就成为陈医师的好友。
后来,陈医师连同丈夫华先生不断地转场从江西至东北沈阳,再从沈阳返回江西,继而浙江→福建→浙江,最后定居浙江。陈医师没有忘记对家乡、对亲友的怀念,隔个几年就会回到赣州寻亲访友。好像是四、五年之前吧,那一次是与杜芳琴见过面的,只是没有来过杜的家里,而是告别时杜留给了家庭地址。
陈医师还在不停地呼喊杜芳琴,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意思。边上的那位旁观者也是目不转睛地悄然看着热闹,但不作任何反响。“请问,杜芳琴是住在这里吗?”陈医师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向旁观者问询。
“是的,以前她是住在这儿的。”答话者不温不火。
“那现在呢?”陈医师。
“现在她已经走了。”答话者。
“走了?走到哪里去了?我记得她有一个儿子,好像后来还有了一个女儿。她是到儿子那里去了还是女儿那里去了?”陈医师韧劲不减。
陈医师清楚地记得,杜芳琴儿子在襁褓之中时有一回得了急病,到医务所及大医院都没治好。情急之下,杜芳琴央求陈医师一定要帮着想想办法。
陈医师的父亲当时是赣州城里有名的大厨。陈大厨为人豪爽且交际广泛,三教九流等与他结交颇为投缘。陈大厨时不时地会与这些朋友喝酒至深夜,而且常常不醉不归。有时,大厨喝得熏熏然,大半夜的只能叫个人力车载着回家。车夫边走边问:“究竟要到哪里啊?”大厨醉言:“你尽管走,尽走尽有钱!”意思是你拉我走得越远、赚的钱也就越多。大厨因此也就从那些朋友处学到一些绝活,譬如根治体癣、(猴子)扁平疣,治疗呃逆等的秘笈。很可惜,至今流传到晚辈手中的只剩下治疗呃逆的绝招了,但这样的招数还是屡试不爽的。
当陈大厨听女儿说有个小姐妹的孩子得了重病,就吩咐说:“我已经体力不支、难以动弹了,我介绍你们去找我的一个开私人诊所的吴医师吧,保准药到病除!”
陈医师不敢怠慢,立即带着杜芳琴及其儿子投医到吴医师门下。“这个病叫作小儿赤痢,在我这儿连续服用三天、每天一剂的汤药,确保断除病根!”
“我们拿了你的方子自己配药自己熬制可以吗?”陈医师及杜芳琴询问,尤其是杜芳琴出门急了、都忘记了带钱。
“不行的!我的方子是祖传秘方,熬制过程也是密不对外的。”吴医师说得毋容置疑。
“那么,需要多少钱啊?”杜芳琴。
“陈大厨介绍过来的,不要钱了!”吴医师。
“这个绝对不好意思啊!”杜芳琴。
“那么你们看着给好了!”吴医师说得很轻巧。
估摸着杜芳琴可能身上没钱,陈医师就说:“我刚刚领了这个月的工资,全放在这儿了!”说罢,陈医师倾囊而去。果不其然,三日后杜芳琴儿子病愈。
思绪回到现场,陈医师再次发问:“那么你是杜芳琴的什么人或者仅仅就是邻居?”
“我是杜芳琴的儿子,我妈一直就与我住在这里,她从不到家在外地的我妹妹那里去住的。”那位旁观者终于透露真实身份,并接着说:“我妈三年前就去世了!”
“那你怎么一直都在一边不吭声啊?”陈医师大惑不解:“我可是你妈生前要好的同事和小姐妹啊!”
“莫非你就是陈医师?”杜芳琴的儿子突然冒出这一句。
“是啊!我就是陈医师。”陈医师心潮澎湃。
“我刚才一直都在观察,以便确认你们是不是从浙江远道而来的贵客。”杜芳琴的儿子接着解释:“因为我妈临终前托付我说,她始终还欠着陈医师一笔人情债,那就是早年为我治病垫付的医药费,那一次陈医师可是足足花光了她一个月的薪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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