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展有只黑色手提包,从不允许别人接近,也不轻易把它拿出来,据说那里有他成功的秘密。
老展一向行为诡秘,给人一种浑身里外都是秘密的感觉。说他天生与秘密有缘一点都不假——他就是靠掌握了处长的秘密,才一步步爬上副科长、科长和副处长位子的。
这天,他又拎着那只黑色手提包,敲开了处长室的门,毫不客气地对处长说:“最近又要研究干部,你得给我弄个处长当!”
处长略一迟疑,老展不悦,就“咔”地拉开手提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个小本子,一边向处长挥动着一边威胁道:“你甭跟我摆官架子、打官腔,你自己说——你是想法给我研究‘处长’,还是叫我把它交到上边去?”
对于这种阵势,处长虽已领教不是一回两回了,但仍是“见本色变”。他慌忙对老展说:“别、别,要不这样——你开个价,把你那小本子转让给我……”
老展毫不犹豫地冷笑道:“转让给你?这是用钱能买得到的吗?你就甭再做梦娶媳妇了!”
处长无可奈何地说:“那你先忙着去,容我想想法儿……”
老展又向处长挥了挥手中的小本子,让他赶紧想办法去“研究”,一周后必须得有个准信儿……
老展扬长而去后,处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缓了好一会心还在“怦怦”地跳。刚才他对老展说“容我想想法儿”时,其实就想到了大荣。此时,他约大荣赶紧到他家里去一趟。
大荣虽跟处长很铁,但他鬼注意特多,为人又很是奸猾。因此,不到万不得已,处长是不会轻易跟他“掏心窝子”的。
处长刚到家,大荣也到了。处长说:“大荣啊,这些年我对你也算不薄吧?”
大荣说:“那还用说!要不是处长您的关照,哪有我荣某的今天哪,您就如同我的再生父母……”
处长朝大荣摆了摆手:“言过其实、言过其实了。你是最值得我信任的老伙计嘛……现在,我遇到了难缠的事,你能帮我一把吗?”
大荣拍着胸脯表示,为处长排忧解难,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于是,处长长吁短叹地说:“唉,兄弟你是不知道啊,人家跑官要官都是为自己,可我、我这些年一直在为别人跑官要官哪——你是知道的,这可不是光‘跑’和‘要’那么简单哪……唉,这些年,我为那该死的老展跑官要官,几乎用尽了我的积蓄呀!”
大荣气愤地问:“凭啥?难道您啥把柄在他手里掐着不成?”
处长神情沮丧地跟大荣诉说了老展一而再、再而三地步步紧逼,现在更是踩着鼻子上脸,竟然又要当处长——靠的就是他包里那个小本子!
大荣说:“这不太简单了嘛——花钱把它买过来不就得了?”
处长摆了摆手说已经跟他谈过了,这条路走不通。
大荣那眼珠子滴溜溜飞快地转着,突然“啪”地一拍桌案,狠狠地说:“那就想法‘灭’了他……”
处长惊慌失措地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可不行,一旦沾上命案,必定是自寻死路啊!”
听了处长这话,大荣似乎松了一口气。
他略作沉思后,又若有所思地对处长说:“您要是不想动‘狠’,那您能不能说说——您到底有啥秘密……咱也好分析分析,再想对症下药的法子。”
还没等处长开口,大荣就从衣兜里掏出笔来,处长敏感地朝他摆了摆手说:“这……可不能记录啊!”
大荣不好意思地一笑,说自己平时养成了习惯,只要领导一讲话就赶紧记录。他把那支笔别到上衣兜后,处长才放心地跟他抖落出了自己最要命的两大秘密。可当处长要他帮着分析时,他说话的声音居然一下子变了调儿:“处长你拍着良心掂量掂量——跟那老展比,我荣某差啥?他都‘副处’了,还要整‘正处’,我荣某正科都这些年了……你咋也得先给我整个‘副处’当当吧?”
处长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大荣骂道:“你、你们想当官都想疯了?咹?!给你整上‘副处’、你再逼着我给你整‘正处’……你、你们,一个个的,都他妈的白眼狼!那该死的老展用‘秘密’威胁我,你、你凭啥?”
大荣眼睛一瞪,毫不示弱地说:“老展掌握了你的秘密,你就自己搭钱为他跑官要官。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找机会,现在我也掌握了你的秘密——就凭这,可以吧?”
处长不屑地哈哈大笑道:“我说大荣啊大荣,你他妈的白精明了你——就你我两个人,我啥都没跟你说,空口无凭,你他妈的能把我咋地?”
这时,大荣不慌不忙地从上衣兜里摘下那支笔——原来那是一只录音笔,把处长跟他说的秘密录了下来!
但他却不像老展那样一条道跑到黑,而是给处长留了选择的余地:要么给他去“跑”副处长的官衔,要么拿一百万块钱换他的录音笔……
大荣走后,处长瘫坐在沙发上,抱着脑袋极其沮丧地分析着自己的处境:要想同时满足这两只白眼狼的条件,就算拼了老命也不可能做到;如果不封住他们的嘴,他们之中任何一个把他那秘密给抖落出去,不仅这官位不保,而且还会落得妻离子散……这到底该咋着才好啊?他想来想去,想去想来,想出了主意后,他立即打电话叫老婆赶紧回到家里。
老婆一进家门,处长“扑通”跪在了她的跟前,一边“啪啪”搧着自己嘴巴,一边痛哭流涕地坦白了对不住她的一大秘密:那还是在认识她之前,他当“知青”时与一位农村姑娘生下了一个私生子……
老婆搀他坐到沙发上,不急不恼地对他说:“你知道咱俩结婚时,我为啥老是把婚期往后拖吗?其实,那时我就知道你这个‘秘密’……年轻时好冲动,别说是你,我不也犯过同样错误吗……知错必改还是好同志嘛,咱们这些年过得不也挺好吗?”
听了老婆的安慰,他愣了好一会,想问她点啥,却又啥也没问,只深有感触地对她说:“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呀,知错必改就还是好同志嘛——我、我想去向组织坦白我的另一个秘密,省得老展、大荣这俩白脸狼再拿它要挟我……”
老婆鼓励他说:“我看这就对了,官位、金钱是重要,但人生最重要的就是活得个踏实。”
处长主动向上级组织坦白了曾经有过的受贿事实:七年前,有个外地开发商在本市搞房地产开发时,送他三百平米的“门市”。后来反复倡廉形势越来越紧,他心里不安,想给人家退回去,却又跟那个开发商失去了联系,他只好暗中变更了产权、又悄悄地把它无偿捐给了“爱心救助站”……可在大荣的那只录音笔里,却把他无偿捐献的事实给抹掉了!
组织上调查与处长的坦白完全一致,鉴于他已思悔过和改正,且未造成严重后果,免于移送司法机关。但他身为领导干部,受迫违纪荐人,且屡次行贿,给予开除党籍、免去处长职务处分。对其他所涉违法违纪嫌疑人,另案处理。
可令人吃惊和反思的是:在对老展进行调查时,发现他手提包里那个小本子竟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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