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作业速度很快,但我从上小学开始就不喜欢削铅笔,尤其是课间作业时,我以为中途削铅笔很是耽误时间。三年级时,有一次我对父母说:“我们学校就要举行速算比赛了。”
“好好比赛,拿了名次我们奖励你!”爸爸鼓励我。
“我的答题速度及计算技巧肯定没有问题,”我很自信,但也趁机加设条件:“只是、只是我下笔很重,如果半当中需要削铅笔,我怕……”
“多准备两支削好的铅笔,等拿到竞赛第一名,我们奖励你一支自动铅笔!”妈妈说的自动铅笔,就是将铅芯装入笔杆里的那种可自由调节铅芯长度的铅笔。
速算比赛的结果毫无悬念,我理所当然地拿到冠军。就这样,我得到了父母承诺给我的战利品——自动铅笔。
那时候我的哥哥已经读高小了,按照学校规定,四年级开始学生就被允许用钢笔了,哥哥就是从四年级起启用了令我非常觊觎的钢笔的。我之所以企盼有属于自己的钢笔,当然也是基于我的不乐意削铅笔。有读者可能会问,我不是有了自动铅笔不用为削铅笔忧愁了吗?是的,有了自动铅笔是不用削铅笔了,可是我还沾沾自喜于做作业一遍清,即不要用橡皮擦子。如果不用钢笔,那就很难显现我的草稿即正稿的作业能力及书写功底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四年级,父亲郑重其事地赠我一支他的压箱底的纪念品——关律铭金笔,父亲说:“这是我随军南下接管上海担任区长时,组织上分配给我的解放战争时期缴获的战利品。希望你能珍惜并取得良好的学习成绩!”
可是好景不长,一天早上也记不得是我犯了什么错误,父亲批评我,而我非但不服还顶嘴对抗。父亲火了,于是他平生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打了我的屁股。小时候的我也确实淘气,眼见得父亲将大蒲扇一样的手掌高高举起,我立即用书包护着屁股。呼呼生风的父亲的巴掌两次落下,都重重地砸到了我的书包上。事后,摸摸屁股无甚大碍,但书包里的关律铭金笔却不知怎地笔帽与笔杆分解开来,令我十分伤心的是那金灿灿的笔尖尽然断了半爿。我一下子情绪坠入深渊,好不容易得到的战利品,就这样在与父亲的抵抗中折戟沙场了。
关律铭的笔杆和笔帽是那种会折光的能折射七彩光芒的物件,现在这金笔的主要功能丧失,漂亮的外包装岂不成了摆设?我一连几天都提不起精神来。
“不要难过,把那笔尖连同断掉的部分一起给我。”哥哥一面劝慰,一面赶紧带我赶到石路闹市的专营店,免费换取了一枚金星牌的笔尖。从此,我就对那支外套为关律铭、内在为金星的钢笔格外地呵护,甚至有点不到考试、测验等关键时刻都不轻易使用的神经质了。
我们读小学的时节,买一支钢笔花不了多少钱的,记得我在观前街调剂商店曾看到过一支鼎鼎大名的派克金笔的售价也只不过区区五元钱。可我们那时是没有零花钱的啊,手里有了钢笔而不舍得用,难不成还能变着法子变出替代品来用啊?
“有办法的!”哥哥看我犯难,及时开导:“其实,我现在用的两支钢笔,都是不曾花钱的。”
“有这样好事?”我将信将疑。
“有的!”哥哥说得斩钉截铁:“等期终考试结束,暑假里你跟我走吧……”
一拿到四年级期末考试成绩单,我首先向父母雀跃报喜,而后就央求哥哥兑现诺言。哥哥当然没有食言,暑假第二天上午,他就带领我到父亲工作单位——苏州农校。
哥哥说:“我们一起去打扫教室吧!”
威武雄壮的教学楼是个三层结构,每层约有七、八个教室。此时放了暑假,各个教室大门洞开,教室里除了课桌椅之外空无一人。地面及课桌里打扫得比较干净,这里有什么好来的呢?“你得在所有课桌内仔细搜索,里面肯定就有你想要的东西!”哥哥如是说,并且示范给我看。
不大一会儿,我与哥哥都有了欣喜的发现。没有用完的半瓶子墨水、肢体残缺的各色钢笔,还有蘸水钢笔、直尺、三角尺等学生遗弃物应有尽有,我们哥俩收获颇丰。尤其是到了毕业班的教室,半新不旧的钢笔都能拾获。啊!我们的战利品真是乐呀么乐死人了!拿回家后,对于那些残损的钢笔,我和哥哥拼接、装配,或用胶水、胶布粘连、缠裹,而后简直就成为再创造的惊人成果了。有的笔尖磨损得太粗、下水太快,我们就用磨刀石磨细了笔尖,翻旧如新。
自此,我的钢笔多了去了,于是就有了分工,有分别装着红、黑、纯蓝、蓝黑墨水的专用笔,还有剩余可以待用。各色墨水也都是打扫教室捡来的,再配以缴获的蘸水笔,我的装备可是大学水平了——自诩的。因为我们那时常常调侃说,口袋里一支钢笔的是小学生、两支的是中学生,而大学生当然不会少于三支钢笔的。
五年级一开学,我就慷慨大方地向同学们无偿提供各色墨水、出借各种钢笔,我的人脉也因此广泛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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