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长得黑,当他还是小马的时候,大家就说他像乔丹。他哼唧了一声:看那些篮球明星,我长得哪个都挺像的,你们就笑话我吧,我是矿藏还值钱了呢。
小马年轻的时候人缘还真不错,虽说没多大出息,但做个工人倒也还算任劳任怨。他热心,那会儿有个邻居家的孩子农村户口,在城里念书困难,他二话不说的托亲戚找朋友帮孩子念上了书。人是没的说,可咱这马兄就好一口:喝。就因为这个,媳妇儿都带着孩子改了嫁。家没了就更能喝了,人家有千杯不醉的,他是喝个没头儿晕晕叨叨磨磨唧唧还不去睡的。酒友朋友开始还陪陪他安慰安慰他,久了扛不住他絮叨就都不和他喝了,只是偶尔念起他的好,还会去看看他,给他点儿酒钱。
小马就是这么变成老马的,他老的真快,那张黑脸也更黑了,或许是喝酒喝的,紫黑的颜色。周围邻居偶尔也会在自家饭桌上提他一嘴,道一句,老马算是完了,准活不长了。老马倒也像自顾自的还挺快活。白天给单位烧个锅炉,晚上就换点酒,蹲在家门口的大道上逍遥的数个星星,然后自言自语,说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有人说他有点疯了,连打招呼的人都少了。
云云家住老马家隔壁,云云妈自己带着孩子过日子,挺不容易。有些周围租房子的年轻小伙儿,晚上从工地上回来就去敲云云家的门,云妈从里面锁上门然后站在屋里破口大骂,总会引得外面起哄的人阴谋得逞一样的哈哈大笑。
有一天半夜,云云家墙壁上传来了“哒哒”的敲击声。云妈趴在床上暗骂老马作,半夜还钉东西,钉遗像呢吧。云云看了看窗外的雨,又看了看老妈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看书,能怎样呢,这样的日子。
可是从那天起,每天半夜十点以后,隔壁都会传来哒哒哒的三声敲墙声,然后每过一个点儿又会敲三下,这屋不熄灯,那屋就一直敲。
云妈真的发怒了。撒开泼,扯着老马的领子就给了老马两巴掌,大骂他不要脸。邻居围过来看热闹,云妈就诉说着老马是怎样的骚扰她们孤儿寡母的,那真是声泪俱下,何其悲催。老马站在边儿上一直一句话没说。李大妈上来道:“老马,你也是,这么多年了,我们也道你是老实人,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儿呢,欺负人家寡妇。”老马也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竟掉头回了屋,关上了门。
谁知,没过几天,老马又开始了他的老营生:敲墙。这次云妈真的忍无可忍了。趁白天老马上班的时候,她报复性的找来许多木条,愣把老马屋的门从外面钉死了,上赐几个大字:不得好死。
邻居议论纷纷这次事儿闹大了,都等着看热闹,怎么还不招来辆警车呀。到了晚上,老马从厂里回来看见门,先是一愣,然后竟默默拆起门上的木条来,一句话都没说,也不知道喝完酒那会儿的怨天尤人劲儿都哪去了。大伙儿见着这窝囊人太无聊,便都散了。
老马再也不半夜敲墙了,只是从那以后,他屋里的灯,夜里再没有关过。谁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个快要喝死的黑鬼。
“云妈,开开门呗,出来和我们哥儿几个聊会儿天呗,”这天晚上几个住在周围的小混混又像往常一样拿云妈开起来涮。
“云妈,你这也太不热情了,这么久了,也不邀请我们去你家喝个茶,这邻居可不是这么处的呀。”说完,门外传来一阵哄笑。
云妈又急又气,在屋里大骂开了:“几个小兔崽子竟然欺负到老娘头上来了,全是阴沟里的蛆,臭不要脸!”
“云妈,你这么说就太伤感情了吧,我们知道其实你好客又不好意思说,那我们自己开门了哈。”说着,几个人就用小铁丝在锁孔处捣鼓上了。
云妈又气又恼,可又在屋里不知所措。别看平时好像挺泼辣,那也得是碰到没脾气的人才逞逞能,真碰到事儿了也傻眼。
“妈,你转的我眼都花了,别转了,不会有事儿的。”果真,不久外面的喧哗声小了,云妈从门缝一瞅,原来是几个巡警把那几个小混混带走教育去了。
“呼…总算松了口气,那帮死玩意儿,就得治治他们。”云妈瘫坐在地上嘟哝着。
“妈,我觉得马叔人挺好的,咱能不那么对人家吗?”
“啥?怎么扯到那个黑鬼了?”
“那派出所的是人家马叔叫来的,刚才我敲墙来着,其实人家一直挺帮咱娘俩儿的,反正马叔对我是挺好,我那两本参考书就是他买给我的。还有,人家半夜敲墙是看咱屋灯亮着,知道我学习呢,他怕我们半夜害怕,一直陪着。”
“哼…他能那么好?不知道图咱什么呢…”
“我说的是真的,还是有好人的,咱家啥也不称,人家能图啥?马叔是我哥们儿,他和那帮小流氓不一样。他觉得周围人都瞧不上他,不好意思和咱主动说话,不说又闹误会,唉…”
云妈从地上站了起来,笑笑拍拍女儿的头,“看来你和老马这早成哥们儿了吧?”边说边去开门,“那我们明天请恩人来吃饺子吧。”
“太好了,妈!”
“咦,这门…这门差不多是被那几个坏小子从外面把锁给堵上了,看来又得…”
“妈,没事儿,敲墙,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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