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澡塘里_半壁江中文网

　　天短短不过冬至。到Ｂ厂不到六点就黑了。接待室的小李约我去厂澡塘洗洗旅途的风尘。

　　大小浴池弥散着蒸气，池两边墙上悬挂着两排淋浴用的莲蓬头，一双塑料拖鞋整齐地摆在水泥地面上。澡塘虽简陋，但清洁条理，给人的舒适感。

　　“来的正是时候，大家正在吃饭。”小李说：“洗澡也要抽空子。”说着，他孩子似的出跳进水里扑腾起来。

　　澡塘里果然没几个人，除了我们俩还有另外两个人，一胖一瘦。胖子年岁大，六十来岁的样子，脸上油光光的，皱纹也不多，只是两鬓已经斑白。而瘦子顶多三十岁，眉宇间嵌一颗豆粒儿大的黑痣，肩膀也挺宽，臂上跳动着结实的肌肉块儿。小李凑近我，诡谲地眨眨眼睛，把嘴贴进我的耳朵说：“你能猜得出他们两个的身份以及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吗？”我感到有趣，澡塘里，咋观察人，大家都赤条条的。不过作为《新汤阴》报社的通信员，我对自己的观察力一向是充满自信的。于是，我微笑着点点头，澡塘考核就这样开始了。

　　胖老人的手脚似乎都不大灵便，被瘦小伙搀扶着很费力地挪进了大浴池。片刻工夫，老人便摇起头来：“这水太凉，泡不出汗儿。”瘦小伙忙说：“那咱往小池里去吧，小池水热。”胖老人刚要起身往小池里去。“别急。”瘦小伙赶忙把手伸进水里去试试水，不料“哎呀”一声，他连忙拔出手来，显然水温太高。瘦小伙走到外间，拿来板手，拧开水门，哗啦一声，凉水流进了小池。过了一会儿，瘦小伙用脚去撩撩小池的水，脸上显出满意地笑容，这才把老人搀进了小池。

　　“这瘦小伙是胖老人的儿子吧，”我心里说。可话未出口，只听老人说：“小张呀，给你找麻烦了。”我感觉不对，儿子孝敬父母天经地义，何言麻烦二字。

　　胖老人在小池里舒舒坦坦地泡了一阵，瘦小伙又过来要给他搓背，老人连摇头带摆手：“不不不，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谁知瘦小伙竟固执地把手巾拧干，緾在手上，并十分坚决地在老人背上搓了起来。“这胖老人一定是个什么长——领导干部，而瘦小伙显然是他的下级。”我把这想法悄悄地告诉给小李，小李咯咯地笑起来，“你呀，考核吃了零分，咋当的通讯员呢。恰恰相反，那胖老人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工人，那瘦小伙才是我们厂刚提拔的副厂长。不过，那胖老人原来是瘦小伙的师傅。”

　　我目瞪口呆，看着年轻的副厂长，如此认真地为一位老工人搓背，我感动得泪都流出来了。考试不及格，但我并不沮丧，相反却充满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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