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黄金,盛世收藏。这话不错,现在社会稳定、国家富强、人民安乐。收藏行业又热了起来,去年流行明清家具,今年又热青花瓷器。这不,马武也怀揣一个“发财梦”做起了古玩生意。
最近,货走得不错,店里架子上显得有些空。马武准备下一回乡,收一些东西。他把店铺安顿好,皮包里装上一沓钞票,挤上了下乡的公共车。
在临近一个村庄,他找到了掮客老张。老张是个农民,四十来岁,没多少文化,农闲之际,倒腾一两件老东西挣个油盐钱。他热情地接待了马武。二人边喝酒边聊。老张说,他最近发现一户人家有一个明代翘头案,要价太高,他没敢趟手。马武听老张一说样子、纹饰,心里“腾”热了起来。他心下一琢磨,觉得有可能真如老张所说,是件明代翘头案。马上要求老张带他去看。
老张笑道:“一听说有好东西,酒也不喝了?你呀,就是这急性子。好吧,我带你去。”
到了那家农户,接待他们的是个年轻人。起初,年轻人不让看东西,说东西是爷爷传下来的,不卖。老张把年轻人叫到一边说了几句,年轻人才勉强同意带他们去看看。
在一间偏房,马武看到了那件所谓明代翘头案。造型古朴大方,简约明了,典型的明代造型。马武用手在案上一摸,放在鼻前闻了一下,又用手掂了一下翘头案的轻重,点了点头,转脸问年轻人:“要多少钱?”
年轻人摇摇头说:“不卖。我爷爷留下来的。”
马武向老张使个眼色。老张把年轻人拉了出去说话。
马武又把这翘头案仔细看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这东西,不是明代的,从纹饰来看是民国后仿的,木料也一般。不过能买。只是赚不了大价。如果老张能做通年轻人的工作,要价合适的话,马武准备收下这件家具,就算一时半会出不了手,也可以摆在店内撑个门面。
马武向屋子里环视一圈。发现在角落处放着一个落满灰尘的罐子。正待细看,老张和年轻人进来了。年轻人说:“本来不想买的,但张叔说你是个实诚人,不会骗我。如果你能给十万,就卖给你吧。”
马武听罢一笑,说:“你别说,我真是个实诚人。你要的这价,我真出不起。老张,咱走吧。”马武知道,现在有这么一种现象:收藏一热,一些人就玩起了“敝帚自珍”,家中有一两件老东西,就觉得一定值大价,轻易不示人。要卖,一口就要个几十万、几百万。
老张有些不甘心,劝道:“别忙,再商量商量……”
年轻人说:“我这价真的不高,电视上和我这件一样的,值一百多万呢。”
马武知道,没有再说的必要了,转头指一下角落的那个罐子,问道:“这个买不买?”年轻人有些诧异:“那原是我家装盐的,后来买了个轻巧的,就不用了。你要这个?”老张忙道:“先洗净了再看……”
年轻人怀疑地看看二人,抱着罐子出去洗了。老张也迟疑地看看马武:“这东西能值大价?”马武笑笑:“洗了再看。”
年轻人费了很大功夫才把罐子洗干净,进门递给马武。马武没有接,示意他放在桌子上。这是一个青花罐,造型规整,青花发色艳丽,很是好看。马武自桌上拿起,看看底部,又看看口部,不动声色地问年轻人:“要卖多少钱?”年轻人这时似乎也明白过来,这个罐子是值钱的,略一思考,伸出三个手指。
“三千?”马武问道。
年轻人摇摇头,说:“三万。”
马武出乎意料地干脆,立刻自皮包中取出三沓钱递给老张。老张接过来,数了数,又递给年轻人:“是三万,你数数。”
从年轻人家中出来,老张仍然没有明白过来:“这罐子真值这么多?”马武笑而不语。
回到老张家,马武按照行规付给老张报酬,便打点东西准备离开。老张道:“这次怎么这么急,不再多收两件?”马武指指手中的罐子说:“我要赶快带它回去。”老张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送马武去车站。
途经一片树林,对面有个农夫荷锄走来。与马武错身的一瞬间,锄头突然砸向马武包着青花罐的盒子。眼见三万块的东西就要损毁,却见马武手护盒子,就地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身,轻轻巧巧地躲过了这一击。农夫见差点儿闯祸,转身就跑,穿进林子里不见了。
马武很是蹊跷,觉得那农夫是故意的,可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他。他为什么针对自己呢?问老张,老张也不认识那农夫。
马武不再多想,立刻提上盒子往车站赶。
回到城里,马武马上给自己的古玩师父老姜打电话:“师父,我捡漏了,收到一个元青花罐子。”师父老姜一点也不激动:“在哪儿收的?”马武把收购青花罐的过程讲给师父。
老姜思索了一会儿说:“小马,你打眼了。你被老张涮了。我说过,您不要总抱一个拣漏的心理。老张正是利用你的这个心理,用个新货骗了你……”
马武急了:“师父,你见都没见东西,怎么就断定我打眼了呢?”
老姜在电话那头说:“我在咱们县只见过两件元青花罐子。一件在县博物馆,一件在我这里。那个年轻人说罐子是家传的,那根本不靠谱。我们这个地方根本不出瓷器。但凡有古代瓷器都是由外地流入。如果罐子是年轻人的家人买的,那他家人怎么会不知道它的价值呢,还把它放在角落,和那民国家具放在一个屋子里。那明显是设套让你钻。”
马武顿时蔫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师父说得有理,哪有那么多的元青花让我捡呐。三万元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牙一咬也就算了。可最让马武痛心的是老张,自己对他那么信任,可他竟然设套骗自己。多少年的交情就这样吹了。
马武决定第二天去找老张,把事情说清楚。
晚上,马武在店内睡得迷迷糊糊,忽听门锁“嘭”一声轻响,被人从外面捅开了。门慢慢打开,一个黒影摸了进来,径自走向马武白天收来的青花罐。马武知道:这时不能出声,倘若惊动了小偷,打斗起来,撞倒一两个博古架可就糟糕了。
小偷蒙着面,动作谨慎,抱上青花罐后,并不多做停留,开门向外走去。这时,马武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凌空一脚向小偷的背影踹去。马武心中有气,打算拼了那个破青花罐也要教训小偷一番。
小偷忽遇偷袭,一个趔趄向门外窜去。
马武飞奔出去,又是一脚直踢小偷。小偷赶忙退出几步,看着马武压低声音道:“你疯了,这元青花可是你的。”
元青花?马武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又是一记前手直拳。小偷连忙护住青花罐,向后一退,低喝一声:“慢着!”他把青花罐安放在旁边一个台阶上,转身来到宽敞处摆开架势。马武一个前腿正蹬,待前腿落地,又是前腿腾空蹬出,正中小偷当胸。小偷被打得连续后退。马武打出一个旋风腿,踢在小偷左脸,将小偷踢翻在地。正要上前痛揙小偷一顿。
小偷趴在地上求饶道:“大哥手下留情!元青花你拿去吧。”
马武冷冷道:“你走吧。”说罢,抱上青花罐,向店里走去。临进门,向后扔出一句话:“兄弟,听句劝,江湖险恶,及早回头。”
等天亮,马武把店面托付给一个可靠的朋友,抱上青花罐到乡下去找老张。谁知老张家的门竟是铁将军把门——那家伙竟然携款逃走了。马武真是恨得牙痒痒。到旁边的人家打听,也不知道老张上那去了。
马武又去找那年轻人,家里只有一个老头,说那年轻人是他儿子。马武取出青花罐让老头看。老头说:“这不是我家的东西。”
马武这回真是死心了:果然上了老张的当。马武决定,无论怎样也要找到老张,向他讨个说法。回到老张家门前,等了两个小时,还是不见老张的踪影,马武只得回去。
过了两天,马武又去找老张,还是没人。一直过了一个多月,马武第五次去找老张。到了门口,这次,门开着。
老张正在扫院。只见他两眼通红,面容憔悴,似乎生了一场大病。马武心中暗感痛快:让你骗我的钱!
老张见马武沉着脸走进来,一脸惶恐。他把扫把一丢,上前拉着马武走进堂屋。
老张转身掩上门,“砰”一声跪在了马武面前。马武一时间不知所措:“老张,你这是……”
老张顺手给自己一巴掌:“我不是人,我不该骗你呀。”
马武见老张是这态度,心里的气也消了一些,扶起老张:“为什么呀?你不是那种人哪!”
老张一脸愧疚之色:“兄弟,我没有办法呀。我是迫不得已……”然后把实情告诉马武。原来,老张的老父得了一种怪病,经检查,要做手术才能保命。手术费得八万多。老张是个孝子,不忍老父受罪,求爷爷告奶奶,东拼西凑,借来五万多。还缺三万,老张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于是,他想到了马武,便与堂侄设计,骗了马武的三万块钱。
“兄弟,你放心。等老父亲病情好转,我一定出外打工挣钱,做牛做马也会还上你的钱……”
屋门突然打开,一个老汉手持拐杖哆嗦着走了进来。老张道:“爹,你怎么起来了?”老汉并不答话,手中的拐杖就往老张身上打:“你这个……不肖子……竟然学会坑蒙拐骗了……我宁可病死……也不能让你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呀……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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