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文和阿林是五年前同时进入这家豆瓣厂的。这个豆瓣厂在一个离县城十多公里的小镇上，是一个食品调料公司的下属单位，厂长叫张浩。
阿文和阿林刚来的时候，豆瓣厂规模还不是很大，平时除了看守大门的一位老汉和守地磅的一位大姐长期吃住在厂里，以及七八个工人料理半成品、盛装在瓦缸内的豆瓣外，就只有他们两个在忙。阿文负责接待客户和管理厂里的日常工作，阿林则在资料室当记录员和仓库管理。张浩隔三差五才会到厂里一趟，反正领着变化不大的薪水，张浩感觉做多做少都一样。只有每年的糖酒会前夕和新鲜海椒上市的时候，厂子里才会临时雇佣一些零工，也只有这两个时期才是厂里最忙的时候，平时大家倒也比较清闲。
随着公司的不断发展，豆瓣厂也慢慢发生着变化，人员也多了起来，厂子也扩大了。为了业务需要，今年厂子里准备在内部聘用一位采购。
人们心里都清楚，采购虽然在业务忙的时候经常到处跑，也很累，但是薪水高，而且会有很多机会跟着张浩在外面吃香喝辣，不忙的时候，清闲得很，还照样拿高薪。在豆瓣厂里，可以说是一个肥缺。但是，人们也清楚，在豆瓣厂做得最久的，而且和张浩关系最好的，还是阿文和阿林。在这里做事的，包括看门的老汉和守地磅的大姐也先后换了好几个，就是下气力的工人，也换了好几批。
果然，在今年夏末秋初的九月份，厂里就传开了要在阿林和阿文两个人当中聘用一个当采购。消息一传出，人们就在猜想，阿文的成功几率可能会
大一些。因为，平时阿文经常会请张浩到他家里去喝酒，逢年过节的还送礼。而且，阿文向来做事很认真，让张浩少操了很多心。而阿林呢，平时就是一个坐不住的人，一有空就到处闲逛，而且说话爱耍嘴皮子，爱开玩笑，给人的感觉就是有点不靠谱。
又是新鲜海椒大量上市的季节到了，每年的九月中旬，县城外环路边上的一个很宽阔的空地上，就会有很多辆卡车载着海椒，停在那里。那里已经自发形成了一年一度的海椒交易市场，周边购买海椒的客户，都会到那里去。
这天刚上班，张浩就来了，他走进资料室，见桌上的纸张很乱，阿林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他就朝仓库走去，看见阿文正在坝子里帮着新来的一个工人将一个盖在瓦缸上面的盖子打开，还拿过工人手里的一根长棍，搅动缸里的豆瓣，并不停地交代着什么。他到了仓库，见大门紧闭，就返身过来问阿文，阿林究竟在哪里。一问，才得知阿林在门口的地磅室。他朝门口走去，接近地磅室时，就听见从里面传来阿林和那位大姐的谈笑声。刚才自己是开着车进厂的，没有听到。他推开地磅室的门，就看见大姐满脸笑容，阿林正坐在旁边，也是嬉皮笑脸的样子。
一见张浩进来，两人停止了谈笑，站起来打招呼。张浩对阿林说：“本来今天让你和我去海椒市场去看海椒的，资料室那么乱，你去整理一下，明天再说。”说完，走了出去，冲着还在坝子里忙活的阿文喊道：“阿文，让他们忙，你跟我到海椒市场去一下。”
看着阿文上了张浩的车，张浩开车出了厂。看守地磅的大姐对阿林说：“在这个节骨眼上，你怎么不像人家阿文学学，表现表现，还是那样吊儿郎当的。”阿林笑着说：“姐，没啥子，明天我一定会让张浩满意的。”现在守地磅的大姐，是两月前阿林介绍来的，是他的一个远房表姐。
张浩和阿文驱车来到海椒市场，就看见已经有二十多辆卡车停在那里了，来买海椒的人也已不少。阿文打开车门，就朝市场跑去。按照惯例，每年的这段时间，厂里都要购买几车海椒，今年由于业务扩展，需要至少八车，将近四十吨。
张浩就坐在车里，看着阿文很快消失在人群中。尽管此时已是秋季，但是太阳还是很火辣的。张浩抽了好几只烟，又看了看那边，见阿文正在和一些车主不停地说着什么。他看了看手表，已是十点半了，感觉很热，就打开车里的空调，闭目养神。
不知又过了多久，张浩被惊醒了，只见阿文打开车门，对他说：“好了，今天幸亏来得比较早，买到了特别新鲜的海椒，品质也不错。”张浩这才看见，四辆红色的卡车在阿文的指挥下，朝路边开来。阿文对张浩说道：“我坐卡车引路，你在后面跟着。”说完就上了最前面的一辆卡车的驾驶室。张浩一看，已经快十二点了。
张浩跟着卡车，在路上不紧不慢地开着，到了豆瓣厂，已经下班了。阿文立即打了电话，不一会，看守大门的老汉打开了厂门，守地磅的大姐正在吃饭。阿文指挥着卡车过称，然后，领着卡车将海椒倒在大坝内空地上，又看着空卡车过称，张浩在票据上签了字。最后，阿文对卡车司机说：“你们下午两点过后再来吧，张厂长一领到钱就会给你们的。辛苦你们了。”
司机们将卡车停在厂里，就一起出去吃饭。阿文又叫来几位留在厂里吃饭的工人，对他们说：“现在温度很高，海椒这样堆着恐怕会发热焐坏，辛苦一下，把海椒扒开晾着。下午太阳要落山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收回仓库，并且一定要在地上铺开。现在这个季节，晚上雨水多，所以一定要让仓库保持通风性能良好，以免海椒生霉。过了三天，就可以用机器打成海椒瓣子了。”
交代完毕，张浩一看表，一点半了。阿文就笑着说道：“不好意思，这些事必须要给他们交代清楚。饿了吧？走，吃饭去！”
他们就到了镇子上一家小饭馆吃了饭。吃完饭，阿文又急匆匆要和张浩回到厂里，说是忘了一件事情。回到厂里，卡车司机已经等在那里了。阿文就向他们要了电话号码和详细地址，对张浩说：“他们那里的海椒的确很好，明年我提前给他们打电话预定，就会省去很多事情。”
等张浩领了钱出来付给司机们，阿文对他们说道：“你们应该记得我了吧？”司机们点点头，开车走了。
“今天总共购进二十吨海椒，用去四万八千元。”阿文对张浩说，“明年就可以直接去产地收购了，可以直接看着采摘最新鲜最好的海椒。”
张浩看着满头大汗的阿文，不置可否地点头笑了笑。
次日，张浩一大早就给阿林打了电话，叫他上班的时候必须在资料室呆着，说是去购买海椒。
阿林回答说：“不慌，下午再去买也不迟。”最后还对张浩说，保证会让他满意。
原来，这是上面的意思，就是要让张浩分别看看阿文和阿林怎样购买海椒的，以最后确定采购的人选。当然，考核期间，必须尊重阿文和阿林的选择。张浩就说，那好，我下午在厂里等你。
到了中午快下班的时候，阿林就要张浩开车带他去海椒市场。
到了市场，阿文就让张浩将车开到附近的一个档次比较高的餐厅前停下来。阿林说：“现在已经十二点过了，先把午饭吃了再说。”
二人进了餐厅，阿林点了一些好酒好菜，还从旁边超市里买回来一条好烟。
两人慢慢地喝酒吃饭，直到快两点了才出来。阿林就让张浩到附近茶楼里去喝茶等他。
在茶楼里，酒足饭饱的张浩舒服地躺在椅子上，享受着空调，不一会就睡着了。
过了一段时间，阿林来喊醒张浩，说是海椒已经买好了，正准备往回赶。张浩就出来 ，看见四辆蓝色卡车停在路边，车里的海椒品相并不好，而且还有点焉。阿林说：“下午的海椒本来就比较差，当然价格就便宜得多。这海椒才一千五一吨。”
张浩没说什么，只见阿林分别给几位司机发了一包烟，就坐上头一辆卡车，往回赶去。在离小镇还有几公里的时候，阿林打电话叫张浩停车。
阿林指挥着卡车进入路边的一个地磅站里，过了称。阿林记下了总重量，然后吩咐继续往回赶。又走了一段距离，看看快进入小镇时，阿林又指挥车辆进入路边的一个洗车场。阿文对洗车场里的工人说了几句，递过去一包烟。几个工人就牵着水管，对着卡车上的海椒喷水。
慢慢地，车上本来暗淡无光的海椒，被水一淋，立刻变得鲜嫩红光起来，就像刚刚摘下来的一样。
车子进了厂里，厂里已经下班了。阿林叫开门，看着表姐让卡车依次过了地磅，然后指挥司机将海椒直接开进仓库，和昨天阿文买的海椒倒在一起。并让留在厂里的几个工人将全部海椒用工具翻腾，不一会，两天买的海椒就混在了一起。阿林趁着工人忙活的时候，到门口看着司机称了空车，他让司机将车开到厂外的路边，上了车，悄悄付了款，司机们开着车走了。
最后，阿林表姐叫张浩签字。张浩一看票据，总共是二十五吨的海椒，他计算了一下，足足比刚才未淋水之前多出了四吨！而且报价也是和昨天的一样。张浩又默念了一会，算了出来，这样，凭票据领钱，就会领到六万块。出了厂，阿林又悄悄递给张浩几张票据，说：“这是向朋友要的发票，是昨天吃饭和买烟的费用，顺便一起报销。”张浩一看，比昨天实际费多出了好几百。
第二天，张浩拿着票据和发票领了钱，一下班就和阿林进了一个僻静的餐馆。
张浩笑着说：“原来昨天上午你就把自己的钱取出来用于先垫付购买海椒的钱，现在一转眼就赚了一万多，厉害。”说着，从刚刚领到的六万元中数出一万五，放进自己上衣口袋里，把剩下的递给阿林。那些吃饭和买烟多报销的钱，张浩也私自得了，当然，阿林不会问他的。
阿林说道：“这也得厂长你配合啊。以前厂里一直都是在早上第一时间去收购海椒，根本就不了解下午市场的情况。这么热的天，下午一般都只剩下比较差的海椒了，主要去买的大多是零散的买主。遇到我们这么大的客户，卖海椒的也着急着回去，价格当然会很便宜。而且明天一上班那些海椒就会全部被打磨成瓣子，谁又分得出好坏呢？”
张浩看着阿林，说：“平时看你吊儿郎当的，关键时刻倒挺聪明的，有发展前途。”
不久，在众人的诧异猜测中，阿林当上了采购，阿文仍干着以往的工作。
又过了一年，张浩在厂子里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后来成天呆在厂里，亲自管理一系列工作。又到了收购海椒的时候，张浩带着阿林去了海椒交易市场。如去年一样，阿林用了同样的手段，不过，当卡车即将启动的时候，张浩却不要那些海椒了，独自开着车走了。第二天，阿林就从豆瓣厂辞职走了，张浩带上阿文，去了海椒原产地，买回来特等好海椒。
又过了半年的有一天，在县城开了一家服装店的阿林遇到张浩，张浩停下崭新的高级轿车，请阿林吃饭。
吃完饭，阿林才得知，那个豆瓣厂早在大半年以前就承包给了张浩，那个时候，张浩就已经是豆瓣厂真正的老板了。
|
京公网安备11010202007521号 名称：北京精典博维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地址：北京市西城区德胜门外大街77号等6幢87号楼101单元（德胜园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