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舞场。某翁,年八十有余。着尖皮鞋、牛仔裤、花衬衣、颈上领带、指上钻戒、头戴巴拿马帽、几许稀疏的黄发扎成不大的马尾。鹤立鸡群,甚是跃目。旁观之众,多有议论:“此必豪富。”更多人议定:“必为归国华侨。”我插言道:“富则富矣,但却为一老农。”众皆不以为然。诘:“何以见得,舞姿、面黑?”我答:“否。观其脸上皱纹,犹如江河沟渠纵横,似画家那副名作‘父亲’。必是他终生面朝黄土背朝天留下岁月印记。如今陡然而富。想补偿过去那饥寒交迫的生活,追求时尚,不知如何才美,遂成今日之形象。”众中一知底细者应:“然。他是城乡结合部的拆迁户,一下得了数百万。去年春节吴村花会,他赶旱船穿的更特。”此时人等佩服我见微知著。 时逢有两个身穿鲜艳服装的妙龄女子一前一后从我们面前走过。一好事者问我:“那您说这两个人是做甚麽的?”我不假思索轻声说:“前者,歌厅小姐;后者,刚到京的还没找到工作的打工妹。”“据何?”我答:“后者这位,游园,眼直。看甚麽都新奇。衣虽新,样式旧,处理品。梢捣饬,备求职。”一人曰:“在理。此女刚在我邻租房,昨日见其久立饭店窗前看招聘启示,后羞怯怯入。”继而问:“然则前者何以断言为歌厅小姐?”我答:“浓装艳抹,轻浮中还带有些微傲气。昨日挣了一笔,自我感觉不错,哼着小曲。更明显的,过处您没嗅到一股浓浓的脂粉味吗?”此言一出,众人大悟:“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内中一老者言:“请您谈谈我的情况。”我道:“您要考我?”“不敢,不敢。只是看您这位先生,判断准确,推理严密,逻辑性极强。非常人可比!”我答:“我这人就喜人捧。既如此我就直截了当说吧。您是一位大学生,但一生坎坷,至今潦倒。”该人惊:“先生所言极是。我大学化学系毕业......后被打成右派......这都不提了。您怎麽知道我的学历和生活呢?”“看看,您这人得寸进尺,不但考我还要学技。也好,我就教您两手。认定您是大学生,是因为一般中学生口里说不出‘判断’、‘推理’、‘逻辑性’这些词。说您至今并不富裕,看您现在还穿着上世纪的旧衣。”他大赞:“料事如神!”我受崇若惊更来劲了说:“我还知道您养着大黄狗呢,对不对?”“对!这您怎麽得知?”我答:“您告诉我的。”“我?”我道:“您袖口上有蹭上的狗毛。” 众人举大拇指,点首,笑声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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