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我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听到手机铃响。我慵懒地摁下接听键,愠怒地说了声“谁啊”,话筒里传来一阵“格格”的笑声:时隔半年,就不认识了?
兰心!听到这清脆悦耳的笑声,我猛地蹦了起来。这笑声多么熟悉,如同刻录在我的脑海里,永远也抹不掉。于是,我激动起来,不住地嘟囔道,这半年你都到哪里去了?人找不着,手机也打不通……
又是“格格”一笑,兰心说,还在这个城市噢!只是换了家公司,当然手机卡也换了。我心里狠狠地骂道,这小妮子,太无情无义了。
兰心轻轻地说,上次的事,委屈你了。
提起那事,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兰心是我的大学同学。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她那高雅的气质、明亮的性情,尤其是那动听的嗓音,就把我深深地吸引住了。她的一举一动,时刻叩打着我的心扉;她的一颦一笑,无不牵动着我的神经。因为有了她,我的梦不再孤单。
我这人有个缺点,生性脸皮薄,我虽然暗恋着兰心,却一直没敢开口。等到有一天,我终于鼓起勇气想向她表白时,可惜已经迟了一步——兰心和柯惺龙成双成对了!
唉,我怎么这样窝囊呢?一连几天,我自怨自艾,伤心欲绝。
可我不甘心,想:只要他们不结婚,我就有机会。大学毕业后,兰心和柯惺龙双双飞到这座城市,双双应聘到兴达公司。我也尾随他们来到这里,同样进了兴达公司。每天瞧着他俩亲亲热热,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然而,能够这样看着她,欣赏她,也是一种幸福。同时,我也在等待机会,就像那位守株待兔的农夫,苦苦地等待奇迹的出现。
大约两个月后,兰心和柯惺龙紧锣密鼓地筹办婚事了。消息传来,我登时眼前一黑,陷入了绝望之中。
就在这时,兰心找上我,央求帮忙。
陪你去……去堕胎?我语无伦次地说。
兰心垂下头,“嗯”了一声。
那小子把你甩了?我冲她吼道。
兰心嘤嘤地啜泣起来。
她说,两天前,柯惺龙告诉她,他不打算和她结婚了。兰心乍听之下,气得当场晕了过去。原来,柯惺龙攀上了公司的老板——那位孀居多年、风韵未衰的富婆。那富婆允诺说,一俟结婚,公司便交由柯惺龙打理。
最后,兰心哀求我说,事到如今,我只有这条路可走。如果你不帮我,我就没法活了。
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心软了。我陪她来到医院,迎着那位漂亮女医生鄙夷的目光,颤抖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真是傻冒!羊肉没吃着,反惹一身臊。那天晚上,我睡到半夜醒来,越想越觉得荒唐,越想越觉得冤。然而,转念一想,兰心被柯惺龙抛弃,这何尝不是我的机会呢?
几天后,我乐滋滋地去找兰心,想对她表白自己埋藏多年的爱慕之情。哪曾想,兰心好像蒸发了似的,没有任何踪迹了。
你今天找我,又让我干什么坏事?我冷冷地说。
别说得这么难听嘛!兰心“格格”地笑着说,晚上我请你吃饭,有正经事跟你说。六点半,芬芳大酒店,不见不散。
迷离的灯光闪烁着,暧昧的音乐缭绕着,浓郁的香水味直入鼻中,第一次如此面对面接触,我只觉得头晕目眩,恍若梦中。
兰心浅浅地呡了一口酒,眉眼间带着笑意,盯着我说,我想再请你帮个忙,你愿不愿意?
这小妮子找我,果然没好事!我惊了一跳,筷子掉落地上。
如今的兰心,令我不得不刮目相看:她不仅身居新泰公司的副总之位,更有甚者,公司老总对她信赖至极。兰心在公司说一不二,俨然就是老板娘。
见我不应声,兰心说,这次是公事,不会使你委屈。如果计策成功,我举荐你为新泰公司销售部经理。
我沉默片刻,然后飞快地扫了她一眼,低低地说,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原来,新泰公司和兴达公司是商场上的老对手。在双方的竞争中,新泰公司始终处于下风。兰心给我的任务是,利用老同学的关系,向柯惺龙“泄露”一个假情报,使兴达公司栽一个大跟头。
计策实施得相当顺利,兴达公司损失惨重,从此一蹶不振,不得不宣布破产了。
当天晚上,兰心来到我的住处,捎来了一份重要礼物——新泰公司的委任书。我手捧委任书,沉浸在无边的喜悦中,这不仅是为他自己的高升,更是因为替兰心出了口恶气。
兰心突然说,你先别忙着高兴,我还要送你一件更好的礼物。
我抬起头来,惊喜地说,什么礼物?
兰心调皮地说,你先把眼睛闭上。
我乖乖地闭上眼睛。一分钟后,兰心说,好了。我缓缓地睁眼一看,不由得连连后退,险些把腰给闪了:兰心一丝不挂地呈现在我的面前,通体散发出诱人的光芒。
你这是干什么?我蒙住脸,哆嗦着说。
今晚我是你的。兰心迷人地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我,只是没有说出口。
这算什么?我挥舞双手,疯了似的咆哮道,以身相许,是施舍还是报答?你知不知道,我要的是你的心!
今天你不要,以后恐怕再也没机会了!兰心一边穿衣服,一边惋惜地说。
次日上午,我在家中蒙头大睡,有人敲门了。开门一看,一对年轻男女站在眼前,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兰心和柯惺龙。
你们……见到他俩那副亲热的样子,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我们是来向你告别的!兰心绯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我们要离开这座城市,回我的家乡去了。
我迷瞪着眼睛说,你不是要报复他吗?
兰心幽幽地说,不错。但报复不是我的目的。
我嗫嚅着说,可是,他已经……
兰心打断我的话,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宁愿他一无所有。
说完,俩人头挨着头,手挽着手,一步一步地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久久地僵立在门口,两行滚烫的热泪潸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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