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一台豪华大巴行驶在一条省际公路上。车上坐满了乘客,行李架上大包小包。长途乘车容易困倦,大家东倒西歪地靠在座位上,打起了瞌睡。
前面是一个小坡,司机加大油门,“轰隆隆”,汽车像一头大怪兽,奋勇向前跃进。忽地,正前方出现了几个小黑点。近了,招手,原来是几个乘车的。不知是不懂规矩还是故意强横,他们竟然立在道路中间拦车。幸好司机早有防备,一个急刹车,汽车猛地停了下来。
“怎么搞的……”车内一阵骚动。我注意了一下,上车的是七、八个年轻人,看上去流里流气的样子。乘客们大多昏昏欲睡,没有多想又进入了梦乡。
“你、你们要干什么?”约摸过了十来分钟,一声稚嫩的尖叫声刺入人们的耳鼓。
我悚然一睁眼,骇人的一幕就在眼前:原来,刚才上车的那几个人,凶神恶煞一般,正挨个儿地对乘客们搜身呢!其中一人手握一把明晃晃地水果刀,向众人狂啸道:“要命的快把钱拿出来!”
歹徒抢劫?!刹那间,大家的瞌睡虫飞到了爪哇国。车内乱哄哄的,女人和孩子的哭闹声响成一片。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胆敢打劫……”一位十六七岁的小青年抖抖筛筛地说道。刚才那声惊叫,就是他发出来的。小青年话没说完,水果刀已经抵在他的脖子上,一声厉喝:“再敢啰唆,老子放你的血!”
车内的空气顿时凝固了。人们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别难为孩子,有本事冲我来!”一位坐在后排的老汉“砰地”站起身来,脸上带着轻蔑的笑。
车门打开,老汉向歹徒们招招手,然后昂然下车。歹徒们推搡一番,也跟着跳下车去。大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似乎又流动了。
老汉年约六旬,身材魁梧,青铜色的面庞上,镌刻着岁月的沧桑。他分开两腿,巍然屹立,宛如一株挺拔的白杨。
短暂的对视后,歹徒们从四面向他包抄过来。我们陆陆续续地下了车,远远地张望着。大家都替老汉捏着一把汗,那小青年更是吓得面色煞白。
包围圈越来越小,歹徒们的气焰越来越嚣张。眼看老汉危在旦夕,大家的心陡然悬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老汉眼睛瞪得像灯笼,一声大吼:“你们谁敢上来?”
这声大吼,仿佛半空中响起了霹雳,令人震耳欲聋。小青年欣喜地叫出声来:“呀,这不是传说中的‘狮子吼’吗?”
歹徒一时被镇住了,谁也不敢贸然上前。只见那老汉凝神运气,双臂缓缓地舒展开来。
“白鹤晾翅!”我情不自禁地欢呼道。
碰到练家子了!歹徒们你看我,我看看你,交换着眼神。但很快,他们又鼓起勇气,向老汉围拢去。突然,那老汉脸涨得通红,身子半蹲,双膝前屈,扎起了马步。
“好功夫!”大家纷纷鼓掌叫道。歹徒们交头接耳,面露惊疑之色。
“大家一齐上,打死他们!”不知谁高喊了一声。呼啦啦,大家摩拳擦掌,排山倒海似的向歹徒冲了过去。歹徒们见到这架势,一声唿哨,作鸟兽散。
歹徒们仓惶而逃。我们围着那老汉,七嘴八舌:“老人家,您太了不起了!”
“没啥!”老汉双手放在腰间,轻描淡写地说,“别看歹徒猖獗,其实是外强中干。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它就是过街的老鼠。”
我们忙不迭地点头说是。小青年好奇地问:“老大爷,您是老警察吧?”
老汉憨憨地笑了笑,使劲地拨弄着脑袋。大家把老汉上下打量个遍,看不出他哪点像警察:一身天蓝色的中山装,双手黑乎乎的,浑身透着一股子土气。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他敢情是一位武把式呢!我琢磨了一会,说道:“老大爷,我猜您是一位身怀绝技的武把式,对不对?”
“武林高手?哈哈――”老汉仰头大笑。高分贝近距离的震撼,实在让人受不了,大家不得不捂住耳朵。
“你们弄错了,真的。俺跟武功沾不上一点边。”老汉认真地说,“俺没有别的能耐,就是嗓门特别大!我们村里的人都叫我‘高音喇叭’……”
“老大爷,您太谦虚了!您那招‘白鹤晾翅’,真的好棒哦!”我羡慕地说。
“我不懂啥子‘白鹤晾翅’。”老汉似乎有点不耐烦了,飞速地说,“坐车太累了,我是想伸个懒腰而已!”
小青年接过话茬,欣喜地说:“您的那个马步,有板有眼,好威风。”
“马步芳?”老汉咧开大嘴,嘿嘿笑道,“这个人我知道,他是解放前青海省的大军阀。”
小青年失望地摇摇头。
“你们,谁有绳子?”老汉眼巴巴地望着众人,轻声说。
歹徒都跑了,他要绳子干嘛?我们面面相觑,嘀嘀咕咕。
“大家看!”小青年指着老汉的腰身,大声咋呼起来。
啊!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见老汉腰间扎的布带,赫然断成了两截!很显然,因为那声如雷大吼,把老汉的裤带绷断了。敢情那个“马步”……
老汉抬起头来,露出一脸羞色。
我们都没有笑,纷纷别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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