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下午，一切准备就绪。这时，菊花突然接到凌云的电话，说他马上就到家。菊花撂下电话，对屠户说，今天不了，改明天吧。

　　五天前，凌云给家里打过电话，说厂里活多，有可能赶不上回家过年了。菊花不甘心，一直等着，直到今天才动手杀年猪。

　　菊花不等屠夫反应过来，急不可耐地到村口迎接去了。

　　当初，凌云看的对象本是菊花的姐姐莲花。凌云长得高大英俊，莲花和母亲一眼便相中了，当场把亲事定了下来。吃过中饭，“岳母娘”摆开麻将桌，问凌云，你打麻将吗？他憨笑着摇摇头，说自己只喜欢看书。又问，那纸牌呢？他依旧摇头。“岳母娘”大为扫兴，蹙紧了眉头。

　　第二天，媒人慌里慌张地找到凌云，说女方不同意这门亲事了。凌云一惊，忙问咋回事。媒人叹道，都是你啦。连牌都不会打，人家说你太呆了。

　　凌云一气之下，“咚咚”跑到莲花家。出来的是“岳母娘”，莲花不知躲哪里去了。“岳母娘”见了凌云，先说莲花不在家，然后显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莲花本人不同意，我们做父母的也不好勉强她。

　　定金都交了，咋能说变就变呢？我告诉你，做人要诚实，要讲信用……凌云咋咋呼呼，教训起“岳母娘”来。

　　眼下只能这样了！“岳母娘”讪笑道，那五千块钱的礼金，我退给你好了。凌云把头摇得嘣嘣响，嘴里说，不行。定金既然交了，就不能退。

　　“岳母娘”面露愠色，嘟囔道，一根筋！不要拉到。凌云笑道，您先别急。这定金呢，我是铁了心不要了。莲花她不干，不是还有菊花吗……

　　好家伙！死乞白赖，粘上了。当然，这不是凌云自己的主意，而是媒人教他的。

　　“岳母娘”始料未及，愣怔着不吭声了。虽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莲花和菊花长得却大不一样，妍媸分明：莲花身材高挑，眉目清秀，是远近闻名的小美人；菊花则长得又矮又丑，简直是“无盐女”在世。

　　呵，这傻小子！“岳母娘”心说，凌云甘愿以宝玉换石头，何乐而不为呢？一个呆，一个丑，他俩倒是绝配。跟菊花一说，哟哈，完全没问题——菊花早就对凌云属意，如今莲花不要，她正巴不得捡个便宜呢。

　　论长相，菊花和凌云实在不般配。菊花阴差阳错嫁给了凌云，心里老觉得不踏实，时不时地问丈夫，你娶我，是心甘情愿的吗？每逢此时，凌云总是点头。菊花仍不放心，又问，你真的不嫌我丑吗？凌云说，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已经把你当我的老婆了。菊花脖子一扭，娇羞地说，看来你不呆啊。凌云嘻嘻一笑，连连说，还好，还好。不然，怎能娶到你这个好老婆。菊花一听这话，甜到心坎里去了。

　　半年后，凌云恋恋不舍地告别菊花，同四毛打工去了。菊花待在家里种地喂猪，每天掰着指头算日子。

　　凌云西装革履，兴冲冲地回来了。一见面，菊花兜头就问，听说你当了质检部主任，好神气啊！凌云摸着后脑勺，乐呵呵地说，老板见我诚实可靠，把我从车间调到了质检部。

　　菊花怪叫一声，向凌云扑了过去，劈里啪啦几巴掌。凌云捂着脸说，一个小小的官，就把你高兴成啥样了？菊花“啐”了一口，又是“啪啪”几下，骂道，真看不出来，你这个呆子，竟敢背着我在外头拈花惹草，还这么大模大样！

　　凌云见势不妙，边躲边说，真打啊！你是不是疯了？菊花厉声喝道，男人当官就变坏。你敢发誓，你没有干对不起我的事？凌云诧异道，是不是有人跟你嚼舌头了？菊花盯着凌云的眼睛说，谁说的你甭管。我问你，你时常去那种龌龊地方，是不是啊？

　　凌云苦笑一声说，是经常有人请我去玩，可我一次都没去过。菊花余怒未消，气哼哼地说，别再狡辩了！四毛都告诉我了。话音刚落，凌云的兜里响起来了音乐声：你是疯儿我是傻……

　　凌云掏出手机，眼睛飞快地一扫，摁下接听键，耳朵边传来一阵得意的笑声：嘿嘿，尝到苦头了吧？谁叫你在我老婆面前告我的黑状！

　　原来是你！凌云想起来了。他和四毛一道从家乡出来，又在一个厂里打工。大约一个月，四毛的老婆打电话给凌云，问四毛有没有在外边胡来。凌云心里藏不住事，就把四毛的劣迹一古脑地全说了出来。这样一来把四毛害苦了，被老婆骂得狗血淋淋不说，如今连过年也不敢回家。凌云曾多次向四毛道歉，但四毛就是不依不饶。

　　凌云涨红了脸，张嘴骂道，好你个死毛，原来是你在捣鬼。你等着，看我咋个收拾你？四毛嘿嘿一笑说，算啦，咱俩扯平了。你让菊花听电话，我跟她说清楚。凌云迟疑了一下，很不情愿地把手机给了菊花。

　　四毛解释说，菊花，我跟你说实话吧。凌云这人非常老实，他压根没沾过那种事。

　　那你先前说他……菊花说。

　　那是逗你们的！四毛打断她的话说，我也不多说了，讲个笑话给你听吧。有一次，我们在街上闲逛，我跟他开玩笑说，我请你去按摩。你猜这呆子怎么着？他吓得脸色煞白，连连摆手说，你别让我犯法……

　　菊花对着话筒狠狠地骂道，臭四毛，你挑拨我们夫妻感情，太可恶了。凌云说，现在你该明白了吧？他关掉手机，拉着菊花的手，诚恳地说，你咋不相信我呢？我对你，那可是百分百的信任。

　　菊花仰起脖子，直勾勾地说，你真的这么相信我？难道就不怕我有外遇？凌云点点头说，我嘛，是个呆子！而你……嗨，不说了。总之，咱俩是绝配夫妻，不会出半点问题。

　　菊花迷瞪着眼，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啥意思？

　　凌云“扑哧”一笑，说道，家有丑妻，不用买保险。我娶了你，还有啥不放心的呢？说完，扬长就走。

　　你这个呆子……菊花恍然大悟，“啊呀呀”地叫着，猛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