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十月，秋风嗖嗖，寒意渐露，我和父亲坐在路边等公交车。

　　本来我是想坐在公交站那等的，可父亲非得要坐在站牌后面的人行道边上，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们刚从工地下来，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满身都是厚厚的尘土，要是一阵风刮过来，尘土飞扬，非弄得旁人捂鼻掩面不可。

　　自从来到这个城市后，我就感觉，这里的北风，往往都是吹我们这些卑微的外人。于是，我和父亲不约而同地拉了拉捉襟见肘的衣服，可始终还是抵不过衣服上众多窗口钻入的寒意，最后，父子俩只好紧抱双膝，蜷缩而坐。

　　我可以想象我们的样子有多猥琐，也可以想象路人鄙视的眼神有多强烈，年轻的心终究害臊，我忙把头低下，将脸贴于两膝，任凭风吹得旁边破烂的、装着工具的蛇皮袋呼呼作响。

　　“老爷爷，给您苹果！”一个稚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我猛地抬起了头，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正把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递到父亲面前，父亲不禁一愣。

　　尽管小女孩是满脸的童真与诚挚，我却受不了这种羞辱，脸上刷地红了，我立刻站了起来，低着头对那小女孩大声吼道：“我们不是——”

　　“晓！”

　　父亲厉声打断了我的话，“乞丐”两个字给硬生生地逼回到我肚子里，我转过脸不解地看着父亲，父亲却向我暗暗摇了摇头，然后站起来，双手接过小女孩手里的红苹果，柔声对小女孩笑着说：“谢谢小朋友，你真乖。”

　　小女孩也浅浅一笑，甜甜地说：“不用谢，老爷爷，我走了。”

　　小女孩走的时候，也不解地看了我一眼，我感觉脸上烧得更厉害，不知是辱，还是羞。

　　多年以后，屡屡想起此事时，脸上都会稍稍一热。是啊，红红的苹果，更像一颗红红的爱心，可惜我那时不懂。就在父亲接受小女孩的“爱心”之时，是否也给小女孩回送了一颗无形的“爱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