ＣＴ片一出来，疑似肺癌。医生建议老张再拍一张高清晰ＣＴ。老张还算镇定，对慌了神的老伴说，不过是个阴影罢了，再花八百多元照个高清晰ＣＴ划不来。立时老伴的泪再也止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医生见状说，做一个纤维支气管镜便能确诊。不过今天星期五，要等星期一才能做。

　　一家人从医院出来，老伴要打的，老张坚决不肯。忍着痛一家人上了公交车，回到大女儿家。

　　老张今年五十七岁，原本是“中国煤炭转运基地”的职工。他是下乡知青，招工进城之时已在农村结婚。一直住单身宿舍。一九九二年按知青政策才把两位女儿的户口办到单位，这才分给他两间简易临时平房。谁知他一九九三年患了高血压，办了病退手续便回了农村老家帮妻子种地。家里有七亩责任田，一家四口虽不富裕，也吃喝不愁。谁知一九九五年八月，单位突然停发了他的病休工资。原来他们单位划归了市里，成了“市燃料总公司储煤厂”。新领导说，总公司有政策，你们病休的一律回单位上班。然而老张高高兴兴地回到单位，领导却不给他安排工作，工资也不发。此时他的大女儿薇薇刚刚考入大学，花费颇高。老张心里明白，不给领导送礼，想要工作，没门。可他天生拧脾气，越是逼他，他越是不肯就范。不得已他回到父母所在的城市做起了买卖。也该他时来运转，他的老同学们好多成了领导，他每次都肯奉上大笔回扣，很快便发达起来。谁知金融风暴袭来，让他措手不及，许多应收账款便打了水漂。公司最后无力支撑，只得关门。他回到单位，哀求领导发慈悲给他一份工作。谁知领导说，一九九六年总公司已把他除名。他这才想起那年三月份妻子曾告知他单位来人，叫她在一个文件上签字，遭她拒绝。无奈，老张只得回村再次帮妻子种地。

　　时间荏苒，转眼大女儿毕业。老张托已荣升到省里做官的老同学，把薇薇安排到了工商局工作，花掉了所有的积蓄。大女儿的工作令她的同学们羡慕，纷纷找上门来续旧情，为将来用得着时不必临时报佛脚。这天一位叫雁的高中同学来套近乎，薇薇一听他在律师事务所工作，想到父亲快到退休年龄，便问，不知我父亲和市燃料总公司到劳动争议仲裁对驳公堂有几分胜算？雁笑答，巧了，我正在市劳动争议仲裁给几拨工人争权益，其中就有和伯父相同的案例。仲裁员已私下和我说，如调解不成，判单位败诉，补缴社保费用。当然，给仲裁员送礼必不可少。送多少？送一千元超市代金劵足够。薇薇马上拍给雁一千元说，你去办，成功之后必有重谢。谁知庭审下来，仲裁员力促双方调解。总公司提出条件，答应给老张办理社保，但一切费用老张自己承担，公司给补助五千元。老张跑社保局一问，需补缴五万元。老张求亲戚找朋友总算借足拿到总公司。哪儿想到早已从储煤厂荣升到总公司的老领导嘴一歪，说，你先交给公司七万，等手续办完多退少补。老张一听差点气炸了肺，大吼一声说，我出钱，却不让我出面。请客送礼难道需两万？领导镇静，你着什么急，多退少补吗。我不调解了，叫仲裁判决！老张说完扭头出了总公司来到劳动仲裁，恳请仲裁员判决。谁知以前总在电话里催促老张赶紧办理调解协议书，再不抓紧办理，便要判决的仲裁员却力劝老张调解。老张不敢得罪仲裁员，只得答应回家再考虑考虑。

　　老张从医院回到大女儿家，疼得大汗淋漓。顾不着休息，拿起电话拨通了仲裁员的手机，你好，我是老张，刚刚在医院查出得了肺癌，请你赶紧判决。

　　判决书下来，老张傻了眼。虽然判给他六千元中止劳动合同生活补助费；九千元失业保险待遇补偿金。可判给了只剩一人一桌的负债累累的燃料总公司储煤厂。老张到总公司讲理，老领导说，仲裁把你判给谁你去找谁。老张大闹，被保安臭揍了一顿，交给派出所拘留了十五天。

　　老张出来后到肿瘤医院检查，已是肺癌晚期，肿瘤均已转移至骨、肝、脑，时日不多。

　　老张来到燃料总公司办公大楼。老领导掏出手机刚指令保安来架他出去，一个箭步老张便到了面前，一把三菱刀直插入老领导的胸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