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湾村因有一条清水河擦村流过而得名。在小山村的村口有一棵大柳树,浓荫华盖三间房子那么大,它是清水湾人遮风挡雨,乘凉歇脚的地方,也是村里人进村出村的唯一通道。早年外地卖针头线脑的货郎担子和接犁头补锅的匠人,就经常歇着担子在这棵树下招揽生意。大集体那阵子,生产队长喜欢把全村人召集到这树下分工派活。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这样的集会少了,大柳树下一度冷清了许多。可是自从村里一拨人又一拨人出外打工,临离开村子时,他们的亲人总爱聚在这里与其依依话别。过后,漂流在外的游子,时刻想念着这棵柳树,他们留守在家的父母妻儿也时常依偎在这棵树下,思念着走四方的亲人,等待着每天邮差送来的信件、包裹和汇款单。这天清晨,笛笛笛的电动自行车声就在村前大柳树下响起,不知是谁呼唤了一声:“邮差来啰!”几乎就在同时,小山村家家户户的大门都“吱呀”一声敞开了,留守在家的老人、女人、小孩都一窝蜂地拥向大柳树下,看看自家的亲人可有来信,可有什么东西寄来。
桂花、春花、翠花同时从自家屋场走向大柳树下,桂花慢慢腾腾,春花大步流星,翠花边嗑着瓜子边扭着水蛇腰,向邮差跟前靠去。桂花问:“邮递员同志,可有我的信件?”“有,一封信,一千元汇款”,邮差边答,边将汇单递到桂花嫂面前,桂花嫂从衣裳荷包里拿出一枚私章,哈了哈气,盖了上去,随后从邮差手中拿了信件和汇款单就回家了。大伙以羡慕的眼光望着桂花渐去渐远的身影说:“啧啧,还是跟个老实人好,贴心。”接着邮差将一封信和一个包裹递给了春花,大伙以惊奇的眼光看着春花那嘻笑盈盈的样子,交头接耳地说:“你看春花多高兴,大华不光写信,还寄了包裹哩,那里面不知是什么好东西。”只见这时翠花凑了过来问邮递员:“可有我的信?”邮递员答:“没有”。只见翠花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又扭着水蛇腰走了。一位老太婆“呸”了一声,骂道:“一个骚货,连自己男人也不把她当个东西。”邮递员把众人的信件、包裹和汇款单分发完毕后,又笛笛笛地骑着电动自行车从原路返回去了,大柳下的人群这才慢慢散去。
说来也巧,桂花、春花、翠花是同年嫁到清水湾村来的,桂花的老公是个憨厚的庄稼汉,名叫老根;春花的老公是个巧木匠,名叫大华;翠花的老公是个民办教师,名叫春旺。三个人嫁到清水湾村的那阵子,村里人都对她们刮目相看,因为她们都长得品貌端庄,如花似玉,看上去都水灵灵的,十分惹眼又讨人喜欢。只不过性格上有些差异。因为她们都是同年进村的,年龄又相差无己,所以平时情同姐妹很处得来,村上的人说她们是清水湾村的“三朵花”。而她们的男人也都是从小光屁股的好朋友,那年春上相约外出打工,现在都在海滨市找活干,老根与大华在建筑工地上一个干钢筋工,一个干木工活,春旺有文化,又会电脑,被一家公司聘请去当职员。三个男人走后,三个女人过起了不同的生活。,春花和桂花合伙开起了豆腐坊,生意越做越大,她们一边忙着农业,一边干着企业,成了亦农亦工的新型劳动妇女。
然而,三姐妹中的翠花却形影孤单地过着放荡的生活。
那天,她从大柳树下回来后,对春旺既不写信,又不汇款,打电话也不回,心中十分不满,越是不满,越想放荡。等桂花和春花前脚走出门,后脚她就从包里拿出手机给包矿的包工头陈胖子挂了个电话。她在手机里嗲声哆气地说:“陈胖子吗,你在干吗呀?你赶快来,想死我了。”陈胖子在电话中嘻嘻地笑着说:“小乖乖,别着急,我马上就到。”翠花接下说:“来时别忘了带些钱和香烟来,我正等着用呢?”“好,好,好,我的心肝宝贝,我立马就到。”大约过了个把钟头的功夫,陈胖子的车子就到了,翠花听到汽车声,立马梳梳头,擦了点口红,迎了出来,陈胖子还未进门,她就吊在陈胖子的脖子上,柔声柔气地说:“胖哥,你怎么这时候才来哟,等得我好急哟”。“乖乖,接了电话我就来了,有几十里路,车子要跑个把小时呢。”说着俩人相拥着走进里屋,连铺陈都来不及做,就奔向了主题。
陈胖子这个年青强壮的男人倾泻了他所有的激情,他就像一位不知疲惫的猛将在翠花那丰腴年青、水份丰富的肉体里翻江倒海,翠花被陈胖子撞击得一声声地惊呼,过后竟像死人般瘫在那儿,闭着眼睛,全身抽搐着,胸脯耸动着,在一次又一次的高潮过后,俩个人都是大汗淋漓。泄欲后的欢欣,使翠花精神焕发,她起身梳洗一番后,就钻进了陈胖子的小车子,到城里上馆子去了。
其实,翠花和春旺原本也是一对恩爱夫妻,年轻时他们还演绎过“梨园偷情”的喜剧。婚后,翠花和春旺的感情如胶似漆,但翠花好逸恶劳,不爱做,春旺在小学代课的工资又低,就萌生了出外打工的念头。春旺要出去打工,翠花坚持要跟着,俩人就把土地甩给春旺的父母亲,双双漂泊在外,过起了打工生涯。春旺脑子灵,电脑玩得转,被一家公司聘为职员,干抄抄写写的事情。翠花就在一家餐馆里当服务员,这个餐馆的隔壁就是“红灯区”,歌舞厅里,整天灯红酒绿,碰杯换盏,猜拳行令,猥亵调情,劝酒声,淫荡声如雷贯耳。开始翠花心里发怵,不习惯,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她开始学着城里女人描眉、涂口红,后来又隆胸、垫鼻梁,从此大胆地脱下了肥肥宽宽的布裤子,用牛仔裤、健美裤来勾勒身躯上的山川河流,整天脚踏高跟鞋,扭着水蛇腰,在大街上招摇过市。春旺对翠花的放荡行为心存疑窦,极为不满,又传闻她与餐馆经理有一腿,俩人大吵大闹一场,就把翠花赶回了老家。
翠花回到家后,自以为自己在城里打过滚,见过大世面,已不再害羞和腼腆,她也像城里的女人那样涂脂抹粉,穿连衣裙,邀一些闲男闲女打麻将,甚至学着抽烟、喝酒,打发难熬的时光,到了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就干些偷鸡摸狗的风流事,制造出一些不堪入耳的绯闻。村里的“九斤老太:用鄙视的目光看着她们,同龄的女人对她的放荡行为也不耻,有的人见了面还要狠狠地“呸”一口,而她却不脸红,甚至还大言不愧地辩解说:“不就是玩玩吗,也不当真。城里还包二奶,找情人,风行什么一夜情呢。”
有一天,桂花和春花去看望翠花,只见大门紧闭,她俩在窗下侧耳细听,屋里有一男一女的说话声。那男的说:“小宝贝,可把我想死了!”嘴里说着话,好像手脚也在动,女的似乎在退让着,嘴里说:“陈胖子,我跟你明说了,咱们是一夜情,一夜情,懂吗?”女人的声音是翠花,只听那男人又说:“我懂,一夜就一夜情,二夜就二夜情,大华回来了我就不来了好吧?”翠花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轻轻地说:“说好了,我们是玩玩,大华回来了,你就不要老缠我了。来吧,来吧,老娘也正想着哩!”话音刚落地,屋里就传出了淫荡声。桂花和春花羞得两颊绯红,掉头走开了。过后,桂花和春花都暗地里劝过她几次,劝她珍惜家庭,不要胡来,可是她就是不听,依然我行我素,弄得两个人都寒了心。
时间过得飞快,这一年的春节就要来临了。进入腊月,村里的女人都盼着自己的男人早早归来。
大华是接了春花的信,提前于腊月20赶回来的。春花见大华提前回来过年,心里非常高兴,那天晚上,她弄了几个大华喜欢吃的菜,热了一壶自家压的糯米酒,两个人坐到桌前,你敬我,我敬你,三杯酒下肚,大华的脸红红的,春花的脸也红红,大华浑身热烘烘的,他两臂一拦,抱住春花走进里间,把她轻轻放在床上,宽衣解带,亲密地抱在了一起……木桌上的饭菜早已没了热气,屋门半掩着,人睡着了,门外卧着的那只大黄狗,也睡着了,睡得好香好甜。
大华回来后对桂花说,老根正在等着结算工资,估计到老历24可以回家。这几天桂花一日三遍地到大柳树下张望,盼来盼去,仍不见老根的影子。桂花心里暗自思量,如若腊月二十四还不见老根回来的话,她就带着两个儿子搭车到海滨市去寻老根,一家四口,一同在工棚里过一个团圆年。转眼腊月二十四就到了,桂花从早到晚,一直倚在村口那棵大柳树下向村外眺望,直到太阳西下暮色四合时,忽见村前的小路上来了位匆匆赶路的男人,桂花定睛一看,那个人就是他日思夜想的老根。桂花赶忙回到屋里,用手拍拍正在看书的两个儿子的肩膀,指着前方说:“您爹回来了!”两个儿子从屋里走出来,径直向爹奔去,老根见了两个儿子出屋迎自己,高兴地把他们紧紧地掳进自己的怀里,桂花站在旁边,激动得两腮挂满了泪水。
然而最冷清的要数翠花,过了腊月二十四,还未见春旺的影子,她打了几次电话,都是一个奶声奶气的女人接的。她气不过,到镇上邮电所打了个加急电报:“母病危,速回。”到了年30日的中午,春旺才提着一个挎包走进了家门,着急地问:“娘病得怎么样?”翠花斜视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你家老娘好好的,就是小娘我心里不痛快。”“你!”春旺气得嘴唇哆嗦,“你怎么能这样呢?看来我跟你这个荡女人、恶女人没法过了。”“没法过就离呀!”“离就离!”“我知道你要离,听说你已有了新女人。”“有了又怎么样?你不是也在家里招野汉子么?”“怎么样,婚是好离的吗?你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赔偿精神损失费,门都没有。念我们十几年的夫妻之情,我就把全部家产都给你总行了吧?”“那能值几个破钱?”……正在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辆小车的汽笛声在门前响起,翠花立即奔出家门,她以为是陈胖子来了,哪知道是矿上的秘书小崔,他急急慌慌地走到翠花面前说:“翠花嫂,陈矿长遭车祸死了。”翠花心里一紧,忙问;“什么时候?”“今天上午自己驾车来接你去矿上过年的途中遭遇车祸的。”小崔答。翠花一屁股跌坐在门槛上,鼻涕眼泪一齐涌了出来。小崔见状,发动了小车,呼啦一下开走了。春旺见状,也拧着挎包溜出了家门。翠花呆若木鸡,泪如泉涌……
婚姻是一件瓷器,做好它很费事,很艰难。打碎它很简单,很容易。要呵护好婚姻这件瓷器,除了责任、胸怀、情感外,最重要的一条是道德。翠花的婚姻在道德之河中沉没,婚姻的瓷器打破了,她彻底陷入了绝望的境地。
小村的四处响起了劈劈拍拍的过年鞭炮声,村子的上空弥漫着饭菜香和酒香。路人看见村前的那棵大柳下倚靠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嘴里喃喃地说:“陈胖子,陈胖子,为什么不接我去过年呀?”大人见状惊讶,小孩见状吓得撒开脚丫子就跑,满村地喊着“翠花嫂疯啰,翠花嫂疯啰”,喊声淹没在一阵阵的炮竹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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