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闪电,划破夜空,把刚刚静下来的村北砖窑,添了几分鬼魔之气。
值班的工头从骗来的小姐房门出来,抬头骂了一声娘,自言自语道,晦气,今夜又不得安宁。说着,来到工棚前把拴在门口的大狼狗牵在手中,打开紧锁的工棚门。身后几名训练有素的手提棍棒的壮汉闯进门去,哎哟声中,睡眠不足,躺下便已沉睡的窑工们被棍棒敲醒,乖乖地奔到库房,取出苇帘和塑料布急忙去给新坯摞罩上。
一道立闪直刺下来,胆小的还来不及捂住双耳,一声炸雷已在众人头顶爆响。狂风卷着暴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之中,一条黑影趁乱顺着坯摞隐身而去。工人们和狂风暴雨搏斗了一个小时,总算把坯摞罩好。落汤鸡般的工人们回到工棚倒头便睡。工头细细清点过人数这才发现少了一个,心里一惊——他可是窑主千叮咛万嘱咐,加倍小心不能再让他逃出砖窑半步。咱们一本万利的砖窑绝不能毁在他的手上!此人姓杨名建业,虽刚满十六岁,可自小习武,徒手肉搏二、三个壮汉别想近身。他是今年春天被人贩子以招工为幌子,骗到砖窑,窑主出三百元买下。他依仗身手敏捷,几次伺机逃跑,抓回打个遍体鳞伤可身体刚一回复便又要逃走。工头哪敢怠慢,急忙拨通了窑主的手机。窑主一听杨建业又跑了,不顾大雨滂沱,亲自率领打手牵上狼狗追逃。
杨建业这次幸亏冒暴雨逃出,砖窑的狼狗嗅不到他一点儿气味,只在砖窑四周瞎转。窑主只得罢手,率领众打手骑上摩托去公路上追寻。
杨建业渐渐离砖窑远了,心下自忖,我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无分文,步行乞讨,保不准又被砖窑打手抓回。不如直奔乡政府,说出实情,难道政府能容黑砖窑从人贩子手里买下人口,奴隶般使役吗?想到这里,杨建业记起春天被骗来砖窑时曾路过乡政府,就在前方不远,急忙奔了过去。此时雨过天晴,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杨建业来到乡政府大门前,连敲带喊根本无人理睬。只得蹲下身去,心想等开了门再进去细说详情不迟。哪里想到天天只有五个小时睡眠的他,此时已是精疲力竭,刚一蹲下便靠在大门上进入了梦乡。迷迷糊糊梦见父亲拖着得了肺癌的病体蹒跚而来,杨建业急忙迎了上去,谁承想一辆摩托车飞驰而来,径直朝父亲撞去。杨建业大喝一声,一个鹞子展翅便向父亲飞去。双手刚一抓住父亲的双肩,哪儿承想骑摩托者手持电棍往他肩上一点,立时全身一麻,瘫软在地……
杨建业从梦中惊醒,睁开双眼,他正被四名黑砖窑打手按在地上捆绑,窑主吹了吹手上的电棍,嘿嘿冷笑道,傻小子,想到乡政府伸张正义,你他妈的有几个脑袋!没有人撑腰我敢铁了心肠,把你们奴役?!
杨建业心下一凉,想到父亲还在等他打工挣钱去城里大医院化疗,如今自己反被陷在黑砖窑不得脱身,叹一声道,朗朗乾坤,弃学打工,反陷黑窑,不能尽孝。说着,两滴泪珠滚了下来。
烈日之下,众黑窑奴列队观看杨建业被打手们捆绑着打了个血肉模糊,竟还在破口大骂。
此时窑主的父亲赶了过来,大声斥道,快住手!给建业擦药,吩咐厨房给他做顿病号饭。村支书发了话谁敢不听,窑主莫明其妙,随父亲进了砖窑办公室。
儿呀,你怎么就不开窍!世上的人只有两种,一种吃硬不吃软;一种吃软不吃硬。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早就听说他自小习武,不但武功了得且义字当头,又是个孝子。这样的人才老天给你送上门来你却不能知人善用。你要亲自好心安抚,等他养好伤封他一个队长当当,必然死心塌地为咱效劳。
窑主一听哪里肯信,说,真的让他跑了,走露实情,怕是坏了大事。
你个榆木脑袋成不了大事。这样的人你不能收复在手下,早晚会坏了大事。听我的没错。
几天后杨建业养好了伤,窑主亲自把酒赔罪。杨建业也不客气,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醉方休。第二天窑主当众宣布杨建业为阳光砖窑和谐维持队队长,月工资一千元,并亲自把手上的电棍交给了他。杨建业感激涕零,发誓谁胆敢跃出砖窑半步,定严惩不贷。人人都知他武艺在身,哪里还敢再打逃走的心思。
一天,窑主下令杨建业去收拾一位偷懒的窑奴。他心知窑主在试探他,为了父亲的救命钱,他只得下了黑手,硬生生打折了偷懒窑奴的三根肋骨。
又一天,窑主令他去教训乡一把手的死对头。他二话没说,把那人打了个跪地求饶方才罢手。从此他扬名乡里,大家知他是一把手的打手,都另眼相看,让他飘飘然。
月底,窑主拍给他一万元,说,这是奖金。你赶紧回家安排父亲住院化疗,钱不够打电话我给你汇去。
杨建业差点跪下磕头,心想,窑主的知遇之恩我定要死心塌地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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