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三月里才听到老姨去世的消息的。其实,她早就走了,走的那天还正好是挂花灯的元霄节。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在观看锣鼓队、秧歌队精彩纷呈的表演,没有一个人与她陪伴。她就这样轻轻地离开了,不用说云彩,就连一根针也没有带走。 老姨是奶奶的亲妹妹,十六岁时嫁了人,男人对她很好,可惜一年之后死于疾病。奶奶便在我们村找了一个还算有本事的男人做了她的丈夫。婚后多年,可一直无子,无奈只好领养了一个女儿,姑姑九岁那年,老姨父上山砍柴不小心踩了地雷,从此再也没有了一条腿。 这些发生在我出生之前,是奶奶说的。 然而,在我的记忆中,似乎老姨是与这些悲哀绝缘的,因为她是那么慈祥,那么乐观。她的人缘很好,村里人有事都要找她帮忙。她经营着村子里唯一的小卖部,吃的喝的都有,“小馋猫”的我去她家时总会得到一点小糖果之类的零食,也就在这时,我会吧咂着小嘴对她说我长大后给她买好多好多好吃的,而她也会抱起我,问我是从嘴里说的还是从心里说的。 我常常去老姨家玩,吃是一个诱惑,而更大的诱惑似乎不仅仅是那些小零食。因为后来我不再吃零食了却仍然是她家的常客。 老姨家院子里种着两棵树,一棵苹果树,一棵梨树。春天到了,满树的花可真漂亮,看那些花骨朵一夜之间变成花,真是太神奇了。于是,我便整个下午坐在树下看它们怎样变化,遗憾的是,花就那么开了,我还是没看明白。还好,院子里有许多可爱的小动物与我作伴并不寂寞,水里游的,陆上行的,天上飞的,我可没有夸张,她家院子里就有许多鸭、鸡、鸽子呢,村里人甚至称她为“海陆空总司令”。奇怪的是她家的公鸡是全村里长得最“帅”的,油亮脖子金黄脚,毛色红得像火,滑得像绸,还顺顺的,像“离子烫”烫过的一样。走起路来神气活现,难怪她家的大门外总有那么多的母鸡。 我还喜欢在老姨家的菜园里玩,那儿可真是个“聚宝盆”,豆角、西红柿、黄瓜……各种蔬菜应有尽有。我爱生吃黄瓜,她便摘了给我。在那儿捉蝴蝶、抓蛐蛐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可我有时会弄坏她的菜,她不但不生气,还作我的“帮凶”呢! 老姨是个很爱整洁的人,她家的衣服总是那么干净而又平整,不像村里有些人的,仿佛耄耋之年的老头脸上的皱纹;她家的碗也是我记忆中最干净的了,我们村有些人家的碗,仿佛孔乙己用过似的;还有她家软绵绵、暖和和的棉被,比我后来盖的太空被都好呢! 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她就像菩萨,一举一动都我佛慈悲。而那时的我也似乎早已决定,长大了做一个像她一样的人:贤慧、善良、乐观、坚强。 光阴荏苒,岁月让我成长,也让她衰老。可我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离我而去,让我来不及履行那个用最真的童心许下的承诺。她是走了,是了无牵挂呢还是带着遗憾呢?毕竟她没有等到我的好吃的啊! 我的老姨,她没有学过《思想品德》,却将“人”字写得那么完美,那么豪迈。老姨,你在天堂还好吗?我想你啊,你知道我的想念有多重吗?如果想念有重量,那我的想念就连世界上最大的天平也无法称出。可惜,科学还没有发达到可以通往天国的电话,如果有一天开通了,我会第一个打给你,并轻轻地问一声:“你在天堂还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