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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

时间:2011-12-10 22:13来源:半壁江原创中文网 作者:Remind 点击:
陈招娣22岁时嫁了个赌徒,下岗后面对儿女的上学问题,丈夫为她办了个养殖场,但由于丈夫的不合作,导致在办养殖业的十年内充满着争吵。十年后,丈夫做出了放弃养殖的决定并呼喝陈招娣打工的打算,面对丈夫的冷漠,招娣毅然离家出走……直到五年后才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星期一晚上十二点,伦先生再次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说疲惫吧,其实不然,毕竟这不是第一次晚归。门外的狗伏下脑袋一个劲儿向它的主人蹭腿,卡住伦先生的走位使他举步维艰,他摸了摸它的脑袋,再摸了摸口袋。
  
  “该死的,出门太急忘带钥匙了”。他找了找柱子上挂着的破伞,他老婆就喜欢藏东西,东一把,西一串,前提是他能领会到。一开始,他会因为找不到钥匙生气,后来慢慢的发现一个有趣的规律,附近只要哪个玩意破旧,那个玩意就会有惊喜!陈招娣不说,这已形成了一种默契。从开始的藏钥匙,到后来藏一点早上买猪肉顺便捎回来的饼干糖果,招娣是藏给儿子的,他却不管,只要他能找到他就会消灭干净,免得让儿子知道他老爸和他抢东西吃,多没面子。
  
  就在这个晚上,他没找到钥匙,才十二点,时间尚早,招娣应该还没熟睡。
  
  “开门。”他在门外嚷道,声音沉稳洪亮。
  
  陈招娣转了转身子,醒是醒了,但就是不想开门,不能老是惯着他。
  
  陈招娣要他知道过了这个钟就没有这个门。
  
  好吧,伦先生敲了一次,只要把陈招娣惊醒了就达到了目的,不必要把事情做得彻底,这是他对陈招娣的原则。伦先生习惯性地坐在门槛上等,点燃了一根烟,眯着眼睛看烟蒂,火苗一点点向食指蔓延,陈招娣究竟会在第几根烟熄灭前开门呢?实践证明,夏二冬一,事不过“三”。第一根燃尽之际,门开了,灯了亮了,他拍拍屁股尘埃,揭开了锅盖,暗自庆幸饭菜还暖,热水还没摊凉。陈招娣本想臭骂他一顿,可能今天工作得太累,简单收拾了几句便躺下,伦先生回来了她也就放心睡觉了,几乎每个晚上都按着同样的节奏,先是入睡,然后听到狗吠,接着敲门最后熟睡!她很快就打起了鼾!他扔下衣服后,在震天的鼾声中安心入睡,他惯了,自从养鸡以来,她学会了打鼾,反而陈招娣没鼾声会让他不安。
  
  “衰,就一个字衰,我是怎么也不会洗他的衣服了”睡去了疲惫,第二天早上陈招娣精神充沛,开始唠叨。
  
  “千万别洗,这种人不能宠惯呢!宠惯了,你就一辈子都被欺负,你信不信?”招娣的老母亲说。两母女一讨论起他的时候,气氛往往是紧张的!陈招娣借着母亲的附和狠狠数落他的不是,老母亲则添油加醋,让陈招娣的火燃烧得更旺些!老母亲不知道伦先生婚后居然成了一名半职业赌徒,实在觉得对不起女儿。
  
  好了,妈,十点啦!我洗衣服去了,还有一个小时放学啦,饭还没做呢!等下俩小孩饿可不好!
  
  噢,差点忘了做饭!老母亲“伴奏”有时会“忘我”。等她记起要做饭的事情后就蹒跚奔向厨房忙碌起来。
  
  陈招娣使劲把衣服往桶里扔,先踩上十脚八脚,等心里头那股气下了,接着用手搓洗,边洗边骂,有时儿子蹲着看母亲,她会稍微收敛很多,就对她儿子说“长大后不要学你爸!要记住千万别学”儿子蹲着,眼珠子转来转去,找不准妈妈说的意思,手伸进盆里向妈妈泼了几下水,以致母亲满脸水淋淋的,才笑着跑开。
  
  “比你爸还衰……”
  
  等伦先生下班回来后,衣服还是乖乖地晾好了。
  
  晾衣服的时候,发觉膝盖隐隐作痛,捂了一下,心里暗暗想这两天应该会来雨的了,该赶紧疏通疏通水道,不然淹了鸡棚可糟糕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停电……”
  
  “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停电?呵呵……”伦先生心里面笑陈招娣说谎也不会。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招娣急了,她本想说今天晚上会下大雨,一时口快说到了停电,而伦生不相信没逻辑的话。
  
  “总之你今晚下班早点回来就是!”伦先生咽下一口饭,并没有把“天气预报”放在心上,他心想这是地图上放大镜也找不到的地方,云怎么会到呢?
  
  “喂,早点回来啊衰人!”陈招娣放下碗筷追出了门口,朝着他的背影大喊。
  
  傍晚六点,下起了小雨,看阵势是下不成大雨的,就算下起了大雨不响雷就行,怕的就是打雷闪电然后就是一片漆黑。在麻将桌前,伦先生一辈子都很淡定,把一切不利因素都排除在外。陈招娣打了几次电话催他回家准备发电,发电机太笨重了,不是一个妇人能摇得动的,停电对于他们来说是灾难!养鱼的会缺氧,养鸡的鸡会“鸡飞狗走”,它们会不约而同,一拥而上,或是扎堆,几千只扎堆后,被压着的就会活生生被压扁,粘在地上,或是形成对撞的的场面,那场面堪比现场版的撞车,陈招娣实在无法理解动物的这种行为。十年内经历了数次这种教训,稍微迟一点亮灯都会招来悲剧,这使陈招娣患了职业病,一旦下起了雨就担心停电,如果是晚上下雨的话,估计她整个晚上都睡不好,因为天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突然一黑,所以只好在自己头上亮着灯朦朦胧胧躺着。那荒谬的场面不是可以用心疼来形容的。每次闪电来时都在抱怨为何当初不选择养猪,猪只管吃睡,就算是世界末日那天,猪也是吃完就睡,睡醒就吃,哪怕什么有电没电的!没电更好,一觉睡到天亮。
  
  “走,镇上去吃饭。”伦先生上了贼车,抛下了家。
  
  才刚拿起筷子,还没碰出第一杯,外面就响起了雷。
  
  情况不妙,该不会停电吧?伦先生唠唠叨叨,完全没了吃饭的心情。
  
  “怕什么?你老婆在家,都养十年了,难道她真的不会处理吗?”老肖说。
  
  “也是,找个让陈招娣独立独立的借口吧!老是依赖我也不是办法。”刚吞下一口饭,窗口划过的闪电刺亮了他眼睛,他淡定不起来了。如果晚一步回家,他和鸡场都会完蛋!雷声和电话一起来。
  
  “伦全福,快滚回来!停电要扎堆死鸡了。”陈招娣喊得很大声。
  
  “雨好大……”
  
  “你就不要这头家了,以后也不要回来!”电话被轰了一下,在座都听清楚了。他扔下筷子,掏出车匙就走!狂奔了25公里后发现自家镇屁都没响一声!他放慢了车速,走了一段崎岖的山路后到家,摸摸脑袋,扔下钥匙不说话,坐下就拿起了筷子。
  
  从看到下小雨的那刻,他觉得被耍了很没面子,良久不说一句话!
  
  “咳咳……”干咳了两声,不是说下雨吗?
  
  “停了”
  
  “没扎堆吗”
  
  “没”
  
  “学过《狼来了》没有?”
  
  “没有,不要和我谈读书!书读多了又怎样?还不是像你一样不顾家,饭也不回家吃了,饭做多了怎么办?给狗吃吗?狗见到你就饱了!”招娣步步为营,不让伦先生有还手的空间。。
  
  伦先生捧起了碗,扒了几口,饭很热,而且看得出菜也还完整,揭开锅盖那刻,锅盖上还是充满了水滴。伦先生感到这口饭难以下喉,嚼了又嚼,迫不得已喝了口水。
  
  一大早,鸡棚里的几千只公鸡使劲地蹄,把人早早吵醒了,最难受的就是它们会涌向出口,挣着往外挤想直奔放饲料的房子!陈招娣一年如一天都是固定在六点半起床,然后挑着昨晚已经拌好的饲料,踉踉跄跄奔向鸡棚,除了可以听到扁担铁环和桶发出的咯吱咯吱拉扯声之外,还能隐约听到膝关节摩擦的声音。似乎是润滑剂用光了,干渴的零件在摩擦,那个阵阵疼痛虽然可以接受,但比较烦心。陈招娣也索性不催他起床,看在他有工作的份上,但又想到他是因为昨晚晚归才赖的床,心里有点不服气,但咬咬牙口水一吞,气就咽下去了,大不了生气的时候偶尔会踢一踢鸡发泄情绪。陈招娣庆幸学校管早餐。
  
  等他起床上班前已经把鸡都料理好了。他也就“心安理得”上班去。伦先生大多情况下扮演一个临时工的角色,鸡场说是他办的,是他的资产,但是大多情况下都是他老婆一手打理。每次陈招娣抱怨丈夫不合作的时候,他都会搬出这句话:
  
  “这是你的工作,而我的工作就是上课!我不干也不会饿死,你呢?”陈招娣很生气,但想到即将上大学的女儿,陈招娣就没有生气的理由了。儿子实在小,还尿床不说,整天跟着村里的小伙上山捉鸟下水摸鱼,天上飞的地下爬的水里游的都不放过,经常遭投诉。
  
  母亲见实在忙得管不了了就警告说“不要学吸烟”
  
  儿子说“可以,还有吗?”
  
  “不要学赌博。”
  
  “行,还有没有?”
  
  “不要学坏,嗯……”
  
  “哎,你就直接说不要学我爸不就行了吗,啰嗦。”儿子不耐烦说。
  
  “对对对。”母亲一下子被逗乐了,“总之不要学你爸就行。”
  
  陈招娣是苦,但陈招娣的收入比伦先生高,这是陈招娣最值得骄傲的资本了,每当两夫妻吵架的时候陈招娣会搬出这个“资本”说话,让伦先生无话可说。因为他对鸡场的贡献实在有点少,因为理亏,以致每次吵架都只能妥协。每年结算的时候是陈招娣最紧张的时刻,但陈招娣没什么文化不会计算,不得不把这项工作交给伦先生了。
  
  伦先生点了点手上的清单,不慌不忙地按着计算机,陈招娣探过头来,不说话眼睛只盯着计算机走动的数字,屏住了呼吸,这一年的收入就在于他的手了,不对,应该说全在于陈招娣的手。待伦先生记下最后一组四位数字时,计算机“归零归零”地叫个不停,随后他点起了一根烟,离开了座位。陈招娣拿起清单,手蘸了蘸唾液,唾液蘸得太多了,顺着沟壑往下流动,渗入每一条战壕,陈招娣是有意这样做的,像猫狗一样受伤了都可以用自己的唾液给自己擦拭伤口,更何况是人,但因为陈招娣不是动物,所以需要掩饰。滋润干枯开裂的手,特别是冬天,陈招娣用不惯女儿从大城市给陈招娣买回来的护肤品。十年前的手虽然不白不嫩,但至少是红润的且脉络分明,十年后则变成了一幅千沟万壑的地图。
  
  “怎样?有没有一块钱一个?”陈招娣问。
  
  伦先生吐了一口烟,“没有,六毛。”青烟很快弥漫了他的表情,眼睛似乎被熏到,皱着皱着,陈招娣诧异的眼神还是不肯离开账本。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活,看来不能再做下去了,辛苦就算了,重要是不挣钱,不再养了,你去打工吧。”伦先生大手一挥,很随便说出这句话。
  
  “打工?十年前我说我去打工,你不允许,现在我老了让我去哪里打工?”
  
  “十年前孩子还小,离不开,现在孩子长大了,你可以去镇上找找有没有餐馆招洗碗工的,你就天生适合干这行了。”
  
  这句话很伤人,但也说中了要点,除了需要动脑的活陈招娣都可以干,但不想动脑又不能太粗重的就只有餐馆这些工了,说白了他就是欺负陈招娣没有文化。
  
  陈招娣低着头看手中的账单,看不太懂。
  
  “是啊,我是吃着苦长大的。”
  
  年龄尚轻的儿子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妥,问妈妈:“妈,不养鸡,你希望做什么工作”
  
  “你没听你爸说吗,我天生就是帮人洗碗扫地的,其实如果有份洗碗扫地的工,我也会满足,不比养鸡辛苦。”招娣说着说着鼻子有点酸,陈招娣想不到丈夫会吆喝陈招娣打工,陈招娣本以为丈夫会说出振奋人心的话,例如下一批再接再厉吧,吸取教训之类的,陈招娣对他感到失望,再一次思考眼前这个男人。
  
  “如果两公婆能合作,能不挣钱吗?你看人家阿飞,一下班就赶紧回家打理猪场,哪像你天天下班就打到十二点才回来!你有没有想过?”阿飞和伦先生既是同村又是同事!是阿飞看到了伦先生养鸡有利可图所以自己也大张旗鼓在伦先生鸡场五十米外办了一个养殖场,不同的是他养猪。
  
  “怎么同?人家阿飞的老婆有问题!”伦先生指了指脑袋说。
  
  “我宁愿我也疯了,就可以不用做了!”陈招娣不是第一次拿他和飞对比了,也不是第一次表达陈招娣想疯掉的愿望。
  
  “这活真那么好吗?你看看你现在的身子为什么这么差,不是膝盖就是腰疼还有种种病痛没一样是能痊愈的!就是因为这十年累积起来的!再这样下去会出现什么情况,谁知?”
  
  十年来累积了不少病痛,有不治而愈的也有不能痊愈的,比如风湿这种就是折磨,陈招娣的膝盖比天气预报还要准,只要下雨前的一两天,陈招娣膝盖总是有反应的,邻居们曾开玩笑说陈招娣就是一个现场的预报员!晒不晒稻谷就看陈招娣的膝盖了,有人还干脆开玩笑叫陈招娣放弃治疗。陈招娣想如果他配合工作的话,陈招娣不会发火不会得病,至少会少很多。如果他真能配合的话,就算有伤痛,陈招娣也会心甘情愿,可事实上陈招娣一人承担了两个人的伤,真够陈招娣受的。
  
  她有点后悔干这行,之所以干上这行也是因为下岗的缘故。
  
  十年前,学校职工膨胀,需要压缩,顿时人心惶惶,忙于搞关系的搞关系,送礼的送礼,陈招娣一开始埋怨他不会给领导送礼,人家肥娥就是因为勤于做“后勤”工作,所以保留了陈招娣后勤职工的位置,而且还能享受退休金的待遇。于是陈招娣很不幸下岗了,她一方面埋怨,一方面妒忌,失去了工作唯有另寻出路。
  
  那个年代,各个禽畜公司大兴养殖之风,凡是加入到养殖行业来的养户没有赔本的,就算有赔本的,公司会补偿!总部在虎山县的汪氏集团一下子盘活了这个不知名的县城,旺氏集团进军虎山县取得不错成效。靠近虎山县的双坞镇,鸡场如雨后春笋!趁着年轻,伦先生用十年的积蓄换来了一个鸡场。鸡场入伙那天只杀了一只鸡。儿子不高兴“为什么菜少?”陈招娣翻遍了裤兜,除了翻出一些碎毛线外,什么也没有了。
  
  “看,没钱了!”
  
  “我不信,你里面的抽屉很多,我上次就看见!”儿子说。
  
  为了证实自己没说谎,陈招娣没有敷衍孩子,打开抽屉,只看到一本褐色的户口簿!儿子不死心,指着袋子。陈招娣掏出来,解释说那是她的结婚证还有他们姐弟的出生证!“我们家破产了!”
  
  儿子嫌菜少赌气不吃饭,拿起畚箕又找同伴去河里捞鱼去了。
  
  等到女儿找到工作那天,他俩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于是停止养鸡这个念头再次提上议题来。他老实交代了养鸡并非权宜之计,只是缓兵之计,一旦拖到女儿有工作了就该舍弃了,再做下去的话,陈招娣下半辈子恐怕会不堪疼痛。他是这样说的,让陈招娣感动了一会。感动归感动,陈招娣还是会因为没正式工作而变得脾气暴躁,见不顺心的事张口就对他骂,骂他不洗衣服,骂他袜子乱扔,骂他随地就吐痰。
  
  “以前都不见你骂,怎么最近换了个人似的!”
  
  “以前是忍着你,今天不再忍了!”
  
  “好家伙,你忍了我三十年,不容易啊!”他咬着一根烟往门外跑,他理解到陈招娣是因为没有工作才至于这样。要是平时忙着的话,她根本不屑他。
  
  陈招娣并不是一个能闲下来的人,只要闲下来就像被蚂蚁上了身,浑身不舒服,总得找点事干干,应了那句话“天生就是吃苦的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上山割点草换钱花花。割草是件听似简单实际上充满危险的事,你永远不知道草丛中突然会冒出什么东西,有可能是有毒的蜜蜂,也有可能会被毒蛇咬上一口。被它们咬上一口都不是好事情,但闲着……总比中毒难受。她想。
  
  伦先生看不过眼了:“真没见过如此不爱惜身体的人!”他知道她上山割草,压根没想过要去帮忙,他反对,所以不可能帮。
  
  那天送孩子去镇上坐车的时候得知车站旁边的餐馆正好招洗碗工,餐馆说那洗碗工回广西带小孩去了,于是迫不及待收了陈招娣。这下陈招娣乐透了,事实上陈招娣也不想上山割草,但如果不这样做的话陈招娣会闲得慌,就会没有了收入,陈招娣是众多农村妇女当中闲不得的一个,陈招娣们这个年龄的妇女大多时候只是期盼一份打发时间的工作而不是一份丰厚的报酬。要知道人一旦闲下来了就失去了精神,就像机器不开动一样,时间长了会生锈会“罢工”。
  
  刚工作的时候众多不愉快,腿脚不利索,特别爬楼梯的时候,对于陈招娣脆弱的双膝来说是一种挑战。偶尔端错了菜,但菜端错了就只能白送,这是规矩,否则客人可不干了,免不了挨老板骂。
  
  “每晚都九点十点才下班!要接送,麻烦死了!”伦先生有点不愿意。每晚这个钟点都是黄金时间,他可不想任何来电干扰他摸牌的手气。
  
  “烦?是影响你开台吧!”陈招娣毫不客气地骂,好明显陈招娣心里面有股气。
  
  最让陈招娣不愉快的是餐馆开饭的时候,吃得不好。尽是素,偶尔能用筷子拣出几块肉片!但陈招娣是新人不太敢抢,表面上工人让着工人,事实上都对它虎视眈眈。最后不是大厨就是让老板娘吃掉了!表面上老板和工人一起吃素,事实上他们两个会给自己“开小灶”。陈招娣来到两天就发现了。让她感觉很不爽,离家比较远,一天三顿都要在餐馆吃!餐馆的饭菜再好也完全没有家的味道,更何况是糟糕的。
  
  第四晚回到家陈招娣说“明天不去了。”
  
  “不干就不干吧,又不是养不起你。”记不得伦先生这是第几次说养陈招娣了,有可能是十年后的第一次吧。
  
  “不用你养,我有手有脚的,明天继续割草卖,你听好了,我割好草了,帮我挑!”
  
  “什么?我帮你挑!你爱割不割,没见过这么蛮的人。”伦先生有点哭笑不得,心想自己老婆现在生气的时候原来真的很幼稚,没有当初吃人的凶相。他再也不害怕了。
  
  辞工的第二天,陈招娣继续割草。和陈招娣一同割草的妇人张婶听陈招娣苦诉了一番,说“市区有家工厂饭堂招人,邻村“爆牙花”也收了,不可能不收你,你去闯闯吧,回头给你爆牙花的电话。”陈招娣明白自由了十年,一旦要规律地工作会被闲着更痛苦,但这次她狠下心来决定赌一把,以这种方式离开他!
  
  家里剩下他一个!幸亏学校管午饭,但是晚饭却不管,他做了几天的晚饭后干脆吃罐头鸡蛋算了,反正家里遗留下来的鸡蛋很多,菜也不管,要是招娣在家的话,再忙也不会忘记浇菜的,陈招娣会把菜当作鸡来看待,清早侄女送侄女上学走过塘基,顺便带上桶。早晚一次,所以菜能长得很好。他把好菜摘完了就算,没想过要去浇水。
  
  几天后陈招娣电话打来问“菜有没有浇水?”
  
  “得了,你就放心打工吧!”
  
  “那……就这样吧。”
  
  他讨厌洗衣服,所以都是堆起堆起,等没衣服穿的时候才动手洗,如果不干,索性不换。家少了一个忙碌的人,原来天天走的野路开始长出了草,原本门外天天坐的石板凳慢慢长出了青苔。
  
  放一天假回来,陈招娣纯粹是回家搞卫生的,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把家洗了一遍,对菜地发了一遍牢骚,狠心把菜地都拔光然后半安心地离去。
  
  陈招娣走了以后,他接受了蹭饭。一开始他岳母就劝他别煮了,多个人多双筷子,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两家距离没两步,要让岳母看着他吃罐头吧,又有点不忍心!不叫吧,又很明显不符合中国人那套礼节。于是还是叫了“下来吃饭吧,一个人别煮了,懒得洗锅。”
  
  “不用,我自己做。”他在等待岳母的第二次呼唤,只要她再劝一次,他就没有拒绝的理由,结果岳母没有这样做!
  
  “那好吧。开开锅也好,免得生锈。”
  
  伦先生哭笑不得,为了证明一个人生活的优越性,他一抓就十几个鸡蛋,煎一堆荷包蛋就吃一顿饭。
  
  饭后依然出门。
  
  “工作辛苦不?辛苦就回来把!”他在电话里说。这话不想让岳母听到,他一连一个星期给陈招娣打电话都重复这一句。
  
  “这苦不算什么,总比……总比呆在家对着你难受。”
  
  “如果,如果实在干不了,就回家吧,我想吵架也没人。”
  
  “我不在家不好吗?你就可以天天不回家了。还没拿到工资我还不想走。”
  
  他也说不出什么话了,有些话中年人说着恶心,听着也恶心,只能心里偷偷羡慕年轻人,甜言密语,原来有年龄限制的。
  
  他想通了。
  
  第二个晚上他打去电话说学校饭堂缺一个人!火急火燎叫陈招娣马上回家,来晚了就没机会!
  
  “工资多少?”
  
  “五百!”
  
  “五百这么低,你干吧!”陈招娣流露出不屑。
  
  “噢,不是,是九百才对,我记错了!”伦先生紧张地说。
  
  陈招娣想了想九百的确很适合了,和丈夫在同一个学校工作,最重要学校离自己家近,只有一百米的距离!照顾家还有老母亲是妥妥的,还能种菜……陈招娣有些心动了但是还还没做够一个月没工资,陈招娣不服。
  
  坚持要把这个月的工资拿到手,陈招娣可不想白干。
  
  伦先生管陈招娣愿意不愿意,第二天借口市区出差,叫陈招娣中午休息的时候出来见见面,硬生生把陈招娣掳走了,陈招娣还不知道什么事,不知情的行人还以为是绑架,慌张地散开。
  
  回到家的第二天,招娣对没拿到的工资念念不忘,回到家嘴巴就没停过。
  
  “好了,别说了,做好准备明天就上班”伦先生骂到。
  
  陈招娣没有半点不愉快,时隔十年,陈招娣重返这个学校,她很感慨,那年下岗后一直不舍,一直想办法再进入学校,所以只能借口天天送侄女上学,其实她心里面是想多看几眼,学校十年来的巨变她看在眼里。拆的拆了,以前他俩还没有孩子的时候住的宿舍早已经成为废墟,她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潜入旧址拔走一棵杂草,或者翻动一下废墟看看当年还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宿舍旁边就是旧饭堂,旧饭堂也迁了,当年的同事基本上都带上了孙子,在市里有房子享受生活去,而她依然要为孩子奔波劳碌,时而会为孩子的不懂事难过好一阵子。新饭堂的模样变了,员工变了,不变的是一百米家的距离。
  
  直至五年后,学校由于生源渐少散伙不办了,陈招娣再次下岗,这次下岗,她年纪也上去了,没有了再就业的念头,唯一的等待就是他们即将降生的孙子。
  
  陈招娣下岗的第二天正好是伦先生六十岁生日!按他们农村人的风俗,男人上六十女人上五十才有必要办酒席。陈招娣知道自己丈夫很低调固执,不仅低调,而且对摆酒席的铺张浪费是很反感,因为办酒席的钱足够他赌很多把。陈招娣也就不敢在他面前提,她只好一个人偷偷坐车到农村信用社取钱,打算美美做上一顿盛宴。
  
  陈招娣取钱的时候,正好老李排在陈招娣前面,老李是陈招娣原来那个小学的校长,都六十多岁了,眼睛有点不好使。两人客气了一番。老校长问了问伦先生的近况,虽然老校长也知道伦先生是个赌徒,但伦先生在教书方面还是很负责任的一个人,学生都喜欢他都尊敬他。他不罚不骂学生,他认为玩是小学生的天性,他鼓励农村小学生上山捉鸟下水捉鸟,因为上山你会摸索出鸟鼠虫蛇的活动规律和制作各种工具,下水捉鱼会使他们逼着自己学会游泳。这是课堂上学不到的。他用一大堆理论说服了校长,校长同意了每天必有一个小时的活动课,而且作业不能多不能难!他为学生也为自己争取了更多自由的时间。老校长很是佩服他,说如果他把打麻将的时间用在教育上,说不定会是一个教育家。
  
  “我们学校发的存折密码都是统一的吧?”陈招娣问。
  
  “嗯……是啊,呵呵”
  
  “是不是XXXXXX?”陈招娣凑向老李的耳朵说。
  
  “没错。”
  
  陈招娣反而夸了一下老校长的记性。等陈招娣按密码的时候,第一次密码错误,陈招娣以为是按到隔壁去了!直到第三次还是按错,存折被锁了!陈招娣急得慌……怎么密码不对?
  
  老校长还没走远,陈招娣追上去问。老校长晴天霹雳,想到五年前的那件事。他想迅速逃离案发现场,张口啊啊啊个不听,就是听不清楚他说什么。老校长最后说:可能伦先生为你改了个更容易记的号码,你回去问他去。陈招娣见老校长慌张的表情有点不妥。陈招娣脑袋不灵活,想不到背后会是什么原因。
  
  只好大闹服务台了。
  
  “我的卡就第一次用,怎么密码就不对呢?密码还是老公告诉我的!”
  
  我这是学校发的存折啊!上面的工资都一清二楚!
  
  工作人员拿过存折,觉得陈招娣的话不对,如果是学校发的工资,备注仅仅只有“工资”两字!事实上每一个九百块都是“汇款”,而汇款人的账号名称查实后正好是伦先生!是一出闹剧,谜底被揭穿后,陈招娣发疯似的往外跑。
  
  “我白干了五年!不,我为他打了五年工……难怪他一直说帮我保管存折不让我看。”
  
  老校长挂断电话后追到了陈招娣跟她解释说五年前因为给陈招娣找工作的原因,伦先生求老校长能否安排一份工作。不是不想帮,而是乡村小学实在再无力雇工啊!有时候教师甚至要额外打扫校园,修剪花草,哪里还有钱多请一个人呢?伦先生是明白这点的,他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人由校长请,工资由他负责给!
  
  老校长说:“他说你需要的仅仅是一份工作!他不想你外出打工,家不像家,他更不想见到你天天上山割草……”老校长鼻子一酸,“我佩服他啊,他的想法不是我能理解的!”
  
  陈招娣明白了一切。抿着嘴,笑不是,哭不是。老校长安慰陈招娣半小时后伦先生骑着摩托车到了,把陈招娣拉上车。
  
  “我们回家吧。”
  
  陈招娣掏空他的口袋拿出五十多块,买了个烤鸭和一瓶雪碧!
  
  摩托车载着满满的感动向家的方向驶去,谁也没打破沉默,路上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当嘈杂声消失的时候,家也就到了。
  
  “钥匙在哪里?”伦先生点燃一根烟,青烟再次弥漫了他的表情。
  
  “在破伞里。”
  
  他在破伞里还找到了一个红鸡蛋!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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