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过年,我感慨万千。
不是大集体时代的人,不知道那时的艰辛。虽然日子苦,老百姓乐呵得多。
生产小队有文艺宣传队,大队有高跷队。一进冬季,队与队之间锣鼓之声相闻。尤其是高跷队的锣鼓声一响,震得人心儿发颤。
腊月天,滴水成冰。生产队开始文艺练兵,过罢年,参加全公社的文艺汇演。邀请周围生产队的文艺队来村子里演出,生产队的文艺队也要到周围的生产队演出。
一根铁丝绑一疙瘩烂棉花,往废柴油桶里一蘸,点着后,浓烟滚滚,油点喷溅。一场演出下来,演员成了烟熏猴,身上油迹斑斑,可是谁又不再乎,反而引以为荣。
看演出的社员更辛苦,几乎是全村男女老少都来看演出,一场三四个小时下来,没有中途退场的。
社员们辛苦一年了,要过个好年了。
过年了,能分上红的社员,生产队每家给借五元钱。没有分上红的社员,每家给借三元钱。就这三元钱,精打细算的妈妈,安排得井井有条,让全家人欢天喜地过一个革命化的大年。具体安排如下:
半斤酒0.4元,川字砖茶一小块0.4元,蜡烛二只0.16,香烟三盒0.39元,调料0.3元,糖块0.3元,火柴5盒0.1元。还要买五个麻雷和一版小编炮花0.3元,红字一张0.05元,给妹妹买红头绳之类花0.2元。你看看,就这三块钱,过年还是没有花完,换成五分,二分的纸币给孩子发压岁钱。
我当了民办教师的第二年,成为了借调干部。年前,访贫问苦。
永华二社一户姓张贫农家,比最贫困的人家还要困难。全家七口人,二床破棉被,炕上没有炕席,病老婆起不来床,一直在哼哼。老支部书记和工作队长让生产队多借给他家二元钱,到三道桥给他女人看病。正好公社有慰问品,大队还分到棉被一条,让他早点领回来。就这么一点点温暖,让那一家人千恩万谢。
过罢了年,我们又来到他家。一进门,受到了热情的欢迎。那个老婆的病好了,高兴得像个孩子。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炕上摆开了二张方桌。
一大盘胡麻油调黄豆芽,一大盘猪头肉,一大盘拌粉条,一大盘咸菜,已经是够丰盛的了。
紧靠炕沿的大锅里,一锅茶热气腾腾,上下翻滚。给我端来了一大碗茶,烫的不敢挨嘴唇。
姓张的老贫农,从南凉房双手抱来玻璃瓶装的半斤酒,乐呵呵地放在滚烫茶水锅里,让酒温热,好招待大家。
谁知,冷酒瓶一进入滚烫的茶锅里,只听:“嘣!”清脆的一声,瓶底掉进锅底,手里拿着半只烂玻璃瓶。半斤酒,全部和茶水和在一起。
姓张的老贫农气得要碰头,病刚好的媳妇放声大哭。还是老书记临阵不乱,有办法。对姓张的老贫农说:“酒倒进了茶水里更好,招待的人多,心意我们领了,茶当酒喝!”
听到哭声,人们都赶来问询,当知道了这种情况,也附和着说:“我们一起喝。”
我只好勉为其难,端起一碗酒茶。好浓烈的酒味,直冲鼻腔,刚闻到这酒味,就让人头晕。一碗下肚,几乎醉了。
这一大锅酒茶,老书记喝了,工作组的喝了,乡亲们喝了,高跷队和文艺队的演员们喝了。不一会儿,喝了个底超天。
所有的人都有醉的感觉。佳话也传开了:半斤烧酒满村村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