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时候,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班里的同学,普遍家庭贫差,而个人却很是努力。不然,也不会到上高中的地步,贫穷家庭的孩子,初中毕业,就该参加劳动以减轻家用了。 少年人的心性,除了努力学习外,自然大把的时间给了闲聊。几个投缘的少男少女,不谈情说爱,不亲亲我我,但聊家庭、聊身历、聊未来、聊理想,就能把一个茫长的晚自习,变成短短的一席话。 星是我特别有好感,但却还远没有转换成喜欢和爱的一个女孩,比我要小几个月。 星谈起自己的家庭,似乎这样的家庭,司空见惯,早已让人们麻木不仁。星的父亲在星很小时候就去世了,不仅去世,还留下了一屁股债。这些债,在中国,尤其是乡村的中国,是子子孙孙都得还清的,还不清,欠债的家庭,辈辈都抬不起头来,做不了正常人。 债主上门恐吓孤女寡母,把红漆写的触目惊心的字留在大门上,把臭气熏天的粪尿浇在院子里,……种种难以忍受的逼债行为之后,还要忍受同村所有人的白眼。 星不想回家,面对这样的家庭。而且,她是班里,唯一一个,入学至今,还欠着学费的学生。 听了星的遭遇,我登时正义感爆棚,但我和我的家庭,又没有到可以帮助他人的地步。自足可以,但助人,却没有实力。 于是,我信心满满地说道,“星,有我呢,我可以帮你。再过两年,我就能师范中学毕业(我从初中直升师范中学,就读三年后,可到中学或小学当教师,那年,国家还包分配),毕业后就能工作,工作后就有钱了,我把赚的钱,除了吃饭的,剩下的都给你,扔债主脸上,还他。” 然后,星就很感动,然后她长叹一口气说,“这样的生活,我再坚持两年,就足够了。” 这样的对话和场景,不止发生过一次。而是多次。 两年后,很快就是两年后了。 两年后,我并没有参加工作,而是又考上师范大学,继续深造了,需要整整四年。而星却如约,参加工作,贴补家用,还债去了。 幸好,乡亲还纯朴,债没还,拖着,也就是催催,吓吓,不会真把星和星的妈妈怎么样。 是我大二时,深冬的一个晚上。准备入睡的时候,星打来了电话。抛开一切过程和聊天不谈,其实,就是星和星家遇到困难了,需要三千块钱。 但交了学费、住宿费,每年4600元钱后,我的家庭,已经捉襟见肘,如果不是师范大学每月有餐补,我可能就得节省着用了。 说实话,星打电话来的时候,我的身上只有三四百块钱,那是我未来一个月的生活费。 无能为力。 这远不是结束。2008年6月,我毕业整整一年的时候,整个人,如无头苍蝇,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只是想要一份工作,可以让我生活。 星在这时打来电话,需借的款不多,5000。 钱虽然更不值钱了,但我身上的钱,却更少了。口袋里倒不至于说只有33块,但却不足200。这200,还要坚持10天,等待5号发薪下来。 方便面,这时必然成了唯一的早中晚餐。 挂了星的电话,顿时感觉自己好无用、好无能。 那个少年时需下的承诺,或许星没当什么,星的借款,真的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才跟几个自己要好的同学借。 可在我,却成了心病。 那个电话之后,我整整一周,都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包括家人打来的电话。 如今,已经八年过去了。在这八年当中,物是人非。我和星,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客观的说,现如今的我们,别说5000,就是5万10万,也真觉得没什么了。 可我还是忘记不了我的那个承诺,还有那两次尴尬的借款事件。 在这里,我还是想对星,对那些我曾在少年时候向你们需下承诺的人们说,“请原谅我少年时许下的承诺。” (作者:董江波,网络作家、半壁江中文网创始人、天涯社区著名版主、专栏作家,已出版长篇小说《孤男寡女》《守候是我能给你最好的爱》,诗集《春花秋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