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杀党,后杀团,先进分子都杀完。”数千土匪打着松明火把,叫嚣着团团围住村庄。
正在屋中卷兰花烟的爹眼睛一红,拿起驳壳枪就想往外冲。
“干啥呢?他爹。”娘一把抱住他。
“看样子今天莫法活了,你看好娃,我出去跟他们拼了!”爹说。
“别,咋命贵,犯不着换畜生的命。我有办法。”娘眨眨眼睛说道。
“一会儿,他们就进来搜家了,你有啥法?”爹焦急问。
“跟我来。”娘端起一根高板凳,拉着爹就往后院的猪圈跑。娘手麻脚利掀开两块猪圈板,把高板凳放进粪坑,对爹说:“下去,我不喊你,你别出来。”
“行不?”爹抬头问娘。“死马当作活马医。别废话,快下。”娘回答。
爹钻进粪坑,坐在板凳上。娘递给爹一根竹竿,“猪儿来头顶拉屎尿,拿它捅捅。”娘叮嘱完后,还原了猪圈板,翻出猪圈,舀水把手洗净,回到房间,挨着我躺下。
“噼噼啪啪,开门,开门。”外面响起重重的枪托砸门声和吼叫声。娘起身开门,十几个土匪端着枪一窝蜂涌进屋来。
“搜。”匪首一声令下,土匪们恶狼样端着枪就开始翻箱倒柜四处搜查,粗野的动作和明晃晃的刺刀把我吓地哇哇大哭。
娘用小被子把我包住,抱起来哄:“乖乖莫哭,娘给你吃奶。娘饱满的乳头和淡甜的乳汁一下就止住了我的哭声。”
“你男人呢?”匪首把一只脚掌踩在板凳上,扬着手中的驳壳枪,对我娘凶神恶煞般吼道。
“他没有回来。”娘不慌不忙看看土匪,镇静地回答。
“胡说。”土匪头用枪管拔了拔饭桌上的兰花烟卷,斜睨着眼球问娘。
“哦。”娘看了看匪首一眼,拢了拢头发,轻松说到:我抽的。
“婆娘也抽兰花烟?”土匪头子狐疑问道。
“不相信?”娘一边回答,一边把我放回床上,转身拿起桌上的一根兰花烟含在嘴中。
“给她点上。”土匪头子半信半疑,命人给娘打火镰点烟。
娘深深抽了一口,呛人刺鼻的兰花烟让娘"空"空"空"咳了起来。
“臭婆娘,你会抽烟吗?”土匪头子扬了扬枪,逼问娘。
娘又"空"空"空"咳嗽了几下,用手抹了一把眼泪,回答道:“这两天犯哮喘,抽不得烟。”娘丢了烟,又把我从床上抱回怀中。
土匪们仍然没有解除怀疑,他们说接到线报:看见爹的身影出现在村中。
“砍脑壳的。”娘指桑骂槐,“他爹才不管我们呢。娃生下来五个月了,他啥时回来过?要不是他那张庄的双胞胎兄弟隔三岔五来看看我娘俩,给我们带点粮食,我早就回娘家了。”娘边骂边抹泪,眼泪滴在我脸上,我闻到一股烟味。
“双胞胎兄弟?”土匪头子没有想到,拍了拍脑袋,自言自语说了一句。
“不信?那你们到张庄看看嘛。”娘说。
“臭婆娘,你不晓得张庄有解放军吗?”土匪生气地骂娘。
“哦,有解放军!”娘低下头来,又拍了拍我,意味深长地说。
土匪们仍然不死心,似乎还不想走。
娘心中急啊,她担心爹在茅坑中憋坏了。娘悄悄把我抱紧,让我的鼻子和嘴巴紧贴在她的胸口。我感到呼吸困难,粉白的脸蛋逐渐变得赤红。娘松开了我,又用指甲悄悄把我的嫩屁股狠狠一掐。哇,我张开喉咙,撕心裂肺一声喊。
土匪们奇怪地看着我和娘。
“娃娃不哭,娃娃不哭,天花一出,娃娃享福。”娘拍我,哄我,不停念叨。
“啥子?天花?死婆娘,你想害我们吗?……晦气!”土匪们边骂边退出门口。天花是烈性传染病,土匪敢不怕吗?
“你们才得天花!”娘看着悻悻逃去的土匪,对着他们的背影淬口水。
爹得救了,回到屋中,听娘讲刚才的应对,禁不住三竖拇指,夸娘是阿庆嫂,演了一出《沙家浜》。
娘咯咯咯笑出声来,我闻到娘爽朗的笑声中还飘散着悠悠的兰花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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