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兵营,遥望老屋,老屋是一首歌,一首父亲用岁月吟唱的民歌;老屋是一首诗,一首母亲用炊烟写成的乡土诗;老屋是一幅画,一幅父母用汗水绘出的乡村长卷。
记得那年走出深深的大山,走出属于我家那几间的老屋,村里人都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村支书老刘叔笑哈哈的对我父亲说:老李啊,你真有福气,儿子当兵了,是咱村第一个穿军装的人,全村人都为你们高兴啊!
可我的父亲却高兴不起来,只是眯着眼笑了笑,随后眼角滚下一串泪水,什么也没说。
对于父亲的笑,对于父亲的泪水,村里人那里知道,头前晚上,我的父母一夜未眠。父亲坐在炕沿上抽着旱烟,吧嗒……吧嗒……一锅接着一锅抽,不时的抬起头嘱咐我:到了部队,要端端正正的做人,要给咱老李家争气,给咱李家河的人争气……
母亲伴着微弱的灯光,一针又一针地连夜为我赶纳着布鞋,什么话也不说,不停的抹着眼睛。我说:妈,你和我爸不用难受,我到了部队,一定好好学习,端端正正的做人。
母亲听罢,慢慢地抬起头,一边用手拢拢头发一边说:娃啊,妈不难受,不难受,妈是高兴我娃从今就有出息了啊。
父母和我的弟弟赶着牛车,一直把我送到了县上,恋恋不舍的把我交给了部队。我没有流泪,我必须坚强啊,我知道,父母一旦看见我流泪,他们一定会很伤心的。因为,我还知道,儿行千里母担忧。
刚到部队,训练很紧张,也很艰苦。一个月后,我收到父母的信,信中说:你刚走,村西头刚娃家就商量着过罢年准备翻新房子,南头胜子、狗蛋一起买了拖拉机,在县城里跑生意……当然,信里除了这些,父母也给我讲起盖房子的事,说是等我退伍回家,好结婚娶媳妇。父母说的这些我也理解,在我们那里,没有房子,娶个媳妇是很难的。
在部队我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一年后的一次抢险救灾中,由于我表现突出,荣立了三等功。我将喜报翻来覆去的看,一高兴爬在床上写了封信,又将立功喜报小心的叠成条形一同装进信封,寄给了父母。
很快,父母的回信来了,信是我的弟弟代写的。当我打开那封信,首先看到的是纸上黄黄的土色,我不由得想起了老屋,想起老屋的影子,想起劳作的父母。在信里,父母除了夸奖我,还讲了村里的情况,说是家乡这一年多变化特别大,我们的村子被征用了,要在那里建一座煤矿,村子马上就要搬迁到山下离镇子不远的地方,新村盖的是一溜的砖房,两层,带着院子,阔气的很,而且在新村附近还划出了农田。父母在信里还讲到:说是村里去外面打工的年轻人最近都回来了,忙搬家的事,可热闹啦。
如今,我已经回到家乡多年了,家乡的变化一年一个样,幸福生活就像芝麻开花节节高,一个劲的往上窜。回到家乡的煤矿工作,可近在咫尺的老屋不见了影子。我一个人常常站在矿区的河边,望不远处曾经属于老屋的地方,心里不时涌出儿时的快乐和一丝丝牵挂。我也常常给妻子唠叨老屋的样子,唠叨老屋的故事。
在矿区看老屋的原址,老屋已荡然无存。可老屋是永远的记忆,它的影子烙在我的心里;老屋是一本乡村书,我在心里阅读着;老屋是我生命的起点,永远在一个老兵的心里念叨着。
老屋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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