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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家乡的门前有一条小河，是那种乱石翻滚，普普通通的一条小河，小河没有名字，大家就叫它“河”。河面最宽处，是在村西边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形成的河泽，家乡的人们都管它叫“大河堰”，在我童年的记忆中，那里有几十亩的水面。河面上各种水草丛生，经常是鹅、鸭成群，水中游鱼无数，晚间还能听到大鱼“噗通、噗通”跳跃的声响。那里面有十几斤重的草鱼、鲤鱼、鲶鱼和鲢鱼等，我亲眼看到村上的朱二伯逮到过一条大黄鳝，有茶杯那么粗，择净以后称一称还有八斤多。但是，这里也是我们小孩子的禁区，大人们总用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吓唬我们，说那里面有妖怪，会把小孩子拉下水，永远见不到爹妈。而“大河堰”的上上下下，还有深浅不一的潭渊，一般都有四、五米深。 河道两旁有两、三米高的河堤，垒河堤用的石头大的像一头老水牛。河堤边上长着无数棵合抱粗的大柳树，更有那“河鼓”（用石头垒成防洪水冲击河堤和粮田的设施）上像辗盘粗细的古柳树，河床内长满了肥美的水草。儿时的我，就是这河床内的小牧童，特别是夏季，和伙伴们一起，头上戴一顶用柳枝编的帽子，手里拿根树条，光着屁股骑在牛背上，不惧暑热，不怕蛇咬。当老牛下河洗澡时，我们也都下河去摸鱼、捉虾、逮螃蟹。当然玩得最多的还是爬上柳树往水里跳，这种“高台跳水”游戏。现在想来家乡很有点江南的水乡的韵味。
儿时的这条河，使我的童年充满了绿色、清澈、坚硬、高大、原始和神秘。
我的家住在小河的北面，村后是青山，门前是稻田，稻田的南边就是这条河。尽管河道两旁长着那么多的大树，但河道并不宽，多数地方也都在三十米左右。由于河道内长年水流不断，为了方便过河，村上人就地取材，用河道内的石头建了一座“过水桥”，全部是用石头堆砌而成，而不用水泥和灰膏。平时水流小，就从石缝中流过。村上人外出无论拉架子车，还是赶牛车都从上面经过，也是我小时候上学渡河的必经之路。当然在每年的夏季，河水会淹没这座小桥，特别是遇到连阴天，河水会长时间淹没桥面，因为河道狭窄，乱石横卧，又刚发过大水，不晓水下地形，就是大人们也是不会去轻易涉水的。所以无论是我们上学，或是大人们要到对岸办事，只能走到一棵斜在河面上的大柳树上，像走独木桥一样，边走边爬通向河的对岸。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条小河，使祖祖辈辈的家乡人，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他们在河的上游用那种原始的堆砌方法，拦起河坝。这种拦河坝非常简单，用河道内的石头堆砌起来，然后利用水流往石缝中淤沙，堵塞缝隙，使河床升高水位也自然升高。然后沿山脚修筑引水渠，能保证四季水流不断。灌溉粮田，养鱼放鸭，生活中洗、刷、冲、涮都十分方便。还造就了家乡人良好的卫生习惯。直到今日，家乡的这个环境还让我十分留恋。
离开家乡将近三十年了，每次回乡也都看到家乡的变化。乡亲们早已不住旧日的草房，住房由草房、瓦房、平房，过度到了楼房。村上的小兄弟们，有的上了大学，有的外出务工，多数都在城市定居，回乡时都是架着私家车，一台比一台漂亮。近年来又赶上“村村通”工程，村前的沙石土路，也变成了水泥路面。走进农家小院，家家户户各种电器一应俱全，那些六七十岁的父辈人，也都拥有自己的摩托车、电动车。院子内都挖有水井，布有水管，水也都是用潜水泵抽到楼顶，这就是农家小院的“家用自来水”。更让我不敢想的是村上的这些父老都当上了“地主”。他们都在田头留下一小块土地改作菜园子，其它耕地全部租了出去（有租去育树苗的，也有租去种木耳的，还有租去种牧草的）。父辈们每年只收些“地租”。平日里就侍奉着那二分菜地，聚在一起打牌或神侃，时不时还要去一趟大城市，日子过得悠悠哉哉。要说不顺心的事只有一条，那就是他们的子女架车回家时，门前那条河已经成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几十年来，筑路垫方、建房砌墙。乡亲们先是用炸药炸河道里的大石头，由一开始的无偿使用，到后来的现金交易。由一始在河床内取石到后来有人开始扒河堤。慢慢的就只能改在雨季从河中淘沙，再后来河床内全部变成了泥沙，想找一块砖头大小的石头已经很困难了。这时又有能人与外边联络用现代机械铲河床卖土方。乡亲们算不清这河里的石头和泥沙给大家带来多少钱财，富了几个人。他们看到公路的路基一天天高了起来，火车从门前来回的奔跑。但河床整体下降两米多，河道旁边的古树荡然无存，当年的“大河堰”如今只剩下一条长不足百米，最宽处约在十米左右的小河沟。由于河床一再下降，上游用于灌溉的拦河坝一移再移，现在只留下一条由乡亲们花钱买来的石头和水泥构筑的小水渠。河床内也只剩下应乡亲们要求，用挖掘机挖出的几个死水坑。这河道倒是宽了，那是用水浇田换来的。
家乡门前的这条小河哟，由乱石翻滚古树参天的汹涌豪迈与神秘莫测，到如今的土坡污泥草木不生的沉寂无助与平淡直白。它仿佛就是一位参预建设并见证这段历史的长者，它记载着家乡的沧桑巨变，同时也牺牲了自己的青春甚至还有生命。家乡的这条小河演绎着自然生态的蓬蓬勃勃，向人类生活红红火火的转化过程。
每每走近这条河，我的心都在哭泣。站在村后那几乎是光秃秃的山上，俯视这条河，总觉得它像一条僵瘪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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