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泽湖和大运河边有许多码头,都用很长的石条砌成台阶,来来往往的行人在上边走了几百年。有轮渡码头,也就有许多挑夫,就像泰山和黄山那些抬滑杆的。他们为游人提供方便,也为自己谋点生计。每当轮船靠岸,他们就笑容可掬地迎上前去,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便把客人的物件挑到堤坝上的侯船室或马路边。他们常年就靠一根扁担,两根麻绳,一顶草帽,陪伴着他们走过日起月落。 阿奎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他上身穿着破旧的卡基中山装,下边不知道谁给他的牛仔裤,一双旧军鞋可能补了许多回。每当看到旅客下船,他就笑着向前迎去,那诚实憨厚的笑容,让许多需要帮忙的客人不忍和他推辞或还价。阿奎为客人挑东西,总是先用干净的塑料布垫上,轻拿轻放,客人们没有不喜欢的。别人一航班能挑上一个客户的包裹就不错了,而阿奎从不空闲。每月也能苦上1200多元。
阿奎当挑夫,最多的一天竟然挣到过200美元。那是一个秋天的中午,太阳仍然高照火辣,从扬州开来的船上下来6个白种人,他们显然是观光大运河沿途风光的。这些人大包小裹真不少,但一大堆挑夫中他们独独看上了阿奎,原因是阿奎会叫一句“哈罗”。阿奎不光帮他们把四个大包挑上了岸,还主动帮他们找去总理纪念馆的小客车。就在这时,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晕倒在地,阿奎估计她是晕船加受热,一时堵了心窍。二话没说,他让其中的一个老外搭了把手,背上这位病人一口气奔向了400米外的镇卫生院,幸亏及时送到,外国朋友才脱离了危险。一个大胡子硬塞给阿奎两张花纸片,阿奎推让不要,但对方特别真诚,最后他才勉强收了下来,等回来让明白人看看知道是美元的时候,阿奎别提多后悔,他一个劲地说:太多了,太多了。。。
阿奎也有白忙乎一天的时候。那是2006年冬天,苏北的气候已经很冷了,那一天生意不太好,直到下午四点多,阿奎才收入22元。最后一班从徐州开来的船靠岸后,一看总共也没几个人,阿奎就没向前抢。可是突然一阵骚乱,一个妇女大声哭喊,原来她的钱包被人偷走了,里面的东西当然不能找回,关键是分文没有,她和两个孩子没法把东西拿上岸,更没钱回城里。周围许多人都骂小偷没良心,不该把这母子三人逼上如此境地。那母子三人无助地谴责小毛贼,但叫骂能有啥用?阿奎上前帮他们装上行李,那妇女忙说:我们没钱,不用不用。阿奎认真地说:骂是没用的,我帮你们挑上岸吧。最后,不光没要一分钱,还把自己身上一天挣的20多元都给了那母子三人。
阿奎当挑夫和别人不同,有趣的是他会唱歌,什么样的歌都能唱几句。帮客人挑物件,上肩就开始唱,他那个不男不女的腔调,让许多旅客都很开心。没事的时候,他喜欢弄一片芦苇叶,边吹边唱,一曲《纤夫的爱》让他吹的有滋有味。有一次来了几个英国人,还特地听他的苇叶独奏,一连说了许多个“OK”。但了解他苦衷的人都知道,阿奎生活很艰难,一个双目失明的老爹靠他伺候,两个孩子靠他养活,弃他而去的妻子如今也没个信息,他天天来当挑夫,不光是养家糊口,他还期盼着那个无情女人能回心转意。因为,那个寒冷的冬季,她就是从这码头狠心出走的。
阿奎79年打越南鬼子丢掉了一只耳朵,如今每年有2600元残废抚恤金,可他一分都舍不得用,这钱他要留着给老爹送终,留着给孩子上大学。有人鼓动他向政府要点补贴,可阿奎说:自己有这两只手,有这两个肩膀,不能给国家添麻烦。他当挑夫一干就是30年。
我在脑海里总回忆着阿奎忙碌的身影,总惦记着在大运河的码头边,有一群挑夫忙碌着,其中就有我的战友阿奎,不信你听,他又用苇叶吹起了“好一朵茉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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