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城郊的花卉区租了五亩地，地北面二十多米处隐蔽着一条很少有人经过的羊肠小道。春天我领着民工在地里栽植泡桐苗那些天，每到中午时分，总能见到一个走街串巷收家禽的高大中年人默不作声地来到小道边的一颗大杨树下“歇晌”。中年人骑的是一辆老式的永久牌自行车，坚固的车后座两边的铁筐里装着刚收来的家禽。中年人把车依在大杨树上，从自行车大梁下的帆布袋子里取出一个装水的大茶瓶和一个大号注射器，然后背对着我们蹲下身，紧接着就听到家禽痛苦的哀叫声。虽说我们没有亲眼看到中年人在干什么，但是我们都非常清楚他在往家禽身上注水。当时我就想走过去看个究竟，无奈我们各自手中都有活干，所以就漠视了他的存在。

　　夏季一连二十多天没有降雨，眼瞅着长势旺盛的泡桐叶子一片片都蔫了下来，我独自一人急忙到地里去浇水。中午时分收家禽的中年人哼着欢快的小调一如往常地来的大杨树下，此时，在两米多高的泡桐地里，我正弯腰把水管头从灌溉好的一畦改换到另一畦，很显然，在这个酷热难耐的中午，中年人并没有注意到泡桐地里的我。

　　我一手拿着铁锹一手握着手机慢步向中年人走去，快走到中年人跟前时，我的手机打通了，我愤怒地对着手机大声说：“还不抓紧时间赶过来，我怕支撑不住了。”中年人猛地回过身用惶恐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拿注射器的手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注射器滑落在地。

　　“大哥，我是东乡的（贫困地区），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做这个小本生意很不容易。前年，我从建筑工地的架子上掉了下来，把腿摔断了，从此就干不动重体力活了，要不我也不会来你这儿给你添麻烦。大哥，你就可怜可怜我，赶快放我走吧，等会儿工商局的人万一把我带走了，这些可是我全部的家当呀，家里的老人孩子全指望它生活哪。”中年人一边可怜巴巴地哀求我，一边卷起裤管，他的左腿膝盖下面有一条长长的疤痕。

　　看着眼前这位年龄比我大的中年人，我把铁锹扎在地上，尴尬地笑笑，指着他装水的大茶瓶问：“你——”

　　中年男子打断我的话说：“大哥，你不要说啦，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这、这是一只纯正的柴鸡，我没有注水，你拿回去炖着吃吧！”中年男子从铁筐里拿出一只柴鸡，虔诚地往我手里塞。

　　我推开中年男子说：“大哥，你误会我啦！刚才我打手机是催老婆给我送饭嘞。我能理解你做这个小生意不容易，我这不是正在地里浇水嘛，我过来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想问问你，你茶瓶里的水够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