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找到飞的住处时,我却看到飞与晴正坐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聊着。一时,我傻了似的,我觉得我桎梏在寒冷的空气中,麻木了双脚,麻木了身心,麻木了神经,麻木了思想……在回家的火车上,我铁了心,此生不再论嫁!
每年国家法定的节日,飞总会来看我,他说他想我想得苦,他说他知道我也苦,但我却置若罔闻,继续踩着缝纫机,仿佛所有的痛,都会在那单调的嗒嗒声中流走,每次他离去时,我却又总站在窗前,望着他的背影,向天空发呆……
当母亲的白发已经不可能再变成其它颜色的时候,终于躺倒,母亲倒下时,嫂子在院子里打狗骂鸡:“该走不走,白吃家里粮食,还想赖在家里一辈子不成?等着,年下就把你们给宰了炖肉吃……”我已经听了三年嫂子的这种话了,每当我怒气冲冲要找嫂子理论时,母亲总拉住我,苦苦哀求。这次,母亲只是把手伸出,无力地攥了攥我的手,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丫头,娘不能护你一辈子,找个人嫁了吧……”母亲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交给我,我打开一看,是一张两万元的存折,还有零散的票子,母亲接过去,数着:“……一块……一块五……三块……四块五……”当母亲数钱的手指再也不动时,我长跪在地,一声声叫着:“娘……娘啊……”
母亲走了,父亲如同倦鸟,整天一句话也不说,我为父亲买来了上好的酒和烟,极尽孝道,父亲却一动也不动,整天守着那辆早已破旧的自行车,擦了又擦。我就唠叨,不管他听或者不听。直到有一天,父亲也倒下的时候,我的心突然冷得抖起来,我有一种怕的感觉,我怕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能听我唠叨的人,也要离我而去。父亲躺在病床上,嘴里反复说着:“……都三十了,再不嫁,我咋有脸见你娘啊……”
不知飞和晴怎么会同时回来。当俩人站在我面前时,我首先看到的是晴怀里的孩子,已经三四岁,模样很可爱,长得清清秀秀,很像飞。我不知我的笑是如何凄惨,嘴里只是喃喃着感谢他们能在父亲临终时来看望,同时也祝福他们的生活美满,我感觉我那时心中的痛与恨全消失了,我已经成了一方朽木……
飞像儿子一样照顾父亲,而在医院走廊外,晴却骂了我:“鸽,你可真傻死了,飞到现在都等着你呢。你还祝福我们一家三口,你想哪儿去了?这么多年来,我劝你也不止一回两回了,可你却总那么固执,猜三疑四的。也劝飞不止一回两回了,飞说不想强迫你,想要你真正能理解他的心。你说这么多年,你们俩不是傻是什么?当年,他说那句话,是真心想要你们俩都考上学,都怪那时年轻,他话也说不明白,可你也不应该多心啊,听我的,别再等了,我们有多少青春可以浪费?是时候了……”
屋里传来飞呼喊的声音,我冲进屋时,父亲已经奄奄一息。父亲慢慢拉起我的手,又慢慢拉起飞的手,把两只手合在一起,一只鸽子便在父亲的手心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