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娃拖着一家子,回到了村里的老屋。
财娃是个开锁匠,在城里租了门市,兼卖锁。听说,财娃的生意很不错,他怎么就突然回来了呢?人们问财娃,财娃像闷葫芦,只顾摇头叹气,啥也不说。于是,村里人就互相打听、猜测。过不久,不知哪儿传出了消息,说财娃被一个案子扯了进去,罚了款,关了门;还有人说,是财娃手脚不干净,仗着手艺,做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后来被别人逮住了,赔了个精光。这样一来,财娃在村里的口碑一落千丈,人们见了他,也懒得搭理。有时,还说些过头话,气得财娃脸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
这天,大成火烧屁股一样找到财娃,说,财娃,我钥匙放家里了,防盗门打不开,帮个忙吧。
财娃抬起眼皮,瞅着天空那片火红的夕阳,漫不经心地回绝,我早就发过誓,不再干那个了,你另请高明吧。
你还在记仇吧,那是他们上辈人的事。再说,村里会开锁的就你一个人,帮帮我吧。大成恳求说。
财娃家是地主成分,搞运动那些年,他爹妈理所当然成了全村人的专制对象。隔三差五的,他们就给挂了牌牌,被押到队长院子里斗争。当时的队长,就是大成他爹。他爹点子多,总会想出一些新花样,斗得财娃爹妈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十天半月下不了床。等伤好了些,新一轮的斗争又拉开了序幕。财娃爹妈不堪折磨,就找了个机会,用耗子药毒死了大成爹,然后双双上了吊。那时,财娃不到十岁。财娃长大了些,就锁了老屋,进城学了艺,有了些积蓄便租了门市。经过这么多年,财娃想通了很多事,仇恨也就跟着淡了。现在,大成主动提起这事,他的心还是痛了一下。
过去的事,别再提了。我不干,有我的苦衷。还有,手艺生疏了不说,那些工具我也早扔掉了。财娃平静地说。
你会有办法的,帮帮我吧。大成坐在财娃身边,和他耗上了。
可是,不管大成怎么说,财娃弄死弄活不答应。天渐渐黑了,家家户户的灯光亮了起来。大成的老婆孩子全来了,来向财娃求情。
夜深了,财娃拗不过,只得不情愿地去到了大成家门外。看热闹的人很多,他们都想一睹财娃开锁的风采。财娃的手艺确实不同凡响,只见他把大成找来的一根细铁丝弯了几弯,然后伸进锁孔捅了几下,门竟然开了。
村里沸腾了。人们把财娃的手艺,说得神乎其神。接着,人们开始担心了,说万一财娃起了歹心,大家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果然,没多久,村里人的担心就成了现实。
出事的还是大成。那是一个中午,他从地里回家,发现家里的两千块钱不翼而飞了。大成站在屋门前,捶胸顿足,像女人一样号淘大哭。
人们都说,这事儿,肯定是财娃干的。于是,大成拖一帮子人去找财娃。财娃有口难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最后闹到了村上、乡里,最终由于证据不足,各打了五十大板,财娃赔了一千元。
狗日的大成,山不转路转。财娃赔了钱,心里滴着血。骂过了大成,他突然闯进厨房,抓起了菜刀。他老婆跟进屋,一把夺过去,大声说,你做什么?我恨这手,没它,我也不会又遭这样的冤枉了!财娃抱了头,蹲下去,呜呜地哭。他老婆抹了把泪,说,别看大成话说得好听,谁都知道他是个记仇的人,我看从一开始,这就是他设的圈套。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这日子还怎么过?财娃无奈地摇头叹气。
你收几个徒弟吧。财娃老婆想了想,拍着脑门说。
你原来不是一直反对,怕选择不当害人吗?财娃疑惑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财娃老婆说。
财娃就在村里收了两个学徒。村里人更担心了,说一个财娃就让人头疼,再多两个“财娃”那还了得!再怎么担心,却改变不了财娃收徒的事实。没到三个月,学徒工就出师了。
其后的半年里,大成家老遭盗。前前后后,丢了七百块。每次失盗的情形都一样,门窗全是好好的。找谁呢?村里不止一个财娃有那本事呀!闹了一通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一天傍晚,大成苦着脸摸进财娃家,交给他一个纸包,说,上次冤枉了你,那钱昨天找到了,这是一千块,还你的。大成想了想,又说,麻烦你给道上的人打个招呼,我怕了,别再找我麻烦了。
财娃一声不吭地收了钱,找来两个徒弟一问,才知道是他们替他打抱不平,专找大成的晦气。财娃不但不领情,反还大骂了他们一通。
第二天,大成做农活回家,开门—看,脚下铺着几张百元大钞,一数,不多不少,刚好七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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