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三奎是我远门的堂哥,因为我叔去世早,就他和婶子娘儿俩相依为命,因只有一身蛮力,不会技术,又没文化,土坷垃里刨食,家里日子便过的艰难。三奎哥见我便长叹:“秦琼卖马,现在秦字去掉,就剩下琼(穷)了。”
村里有早结婚的陋习,一般男女青年十七八岁就忙着订婚。等再过个二三年,男方盖起新房,凑起了彩礼,拣个好日子就结婚了,讲究的就是早成家早抱娃娃。如果男的过了二十五还没有找到对象,就有了拉光汉的危险。这在村里不稀罕,有好几个人就是误了最佳年龄段,再也没人上门提过亲,最后无奈的过上了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
三奎转眼也二十多岁啦!却没有谁愿意上门提亲。婶子为此急的嘴上老起火泡,平时见人说闲话,说着说着话题就往儿子身上扯。夸三奎怎么孝顺,怎么勤快。殃求别人多操操心,找个合适的媒岔。别人听了连连点头同意。嘴上答应的好,往往就是不见行动。唉,还都不是叫贫穷给闹得。婶子常跟我母亲说:“是我连累了三奎啊!我还不如早随他爸去了,连累着让孩子跟着受苦。”让人听了心酸酸得难受。
三奎眼看自已快二十四五了,愁容虽没有挂在脸上,但看得出心里也挺焦急,越来越讲究自己的仪表。每次外出都都换上最好的衣服,擦几遍的皮鞋。
一天,三奎和婶子娘俩叹了一夜气,说了一夜话。第二天一大早三奎便出远门了。别人问,婶子随意的回答,儿子他表舅在省城开大公司,给他在那找了个坐办公室的活。别人听了,笑笑,不信。
二
让村里人吃惊的是在三奎走后不到二个月。这天中午正赶上饭时,送信的邮递员骑着摇摇晃晃的自行车来到村主任家。乡下都是这样,邮递员懒,并不挨家挨户的送信。都是先送到村干部家里,再用喇叭喊:“谁谁有信,谁谁有汇款。”邮递员可能想分享下别人的喜悦,对汇款常把汇的钱数也报出来,拖着长音,像个婚礼上的司仪。这天也一样,先喊有谁的信件,接着再喊有谁的汇款。在念到三奎汇给婶子的钱数时,可能有点吃惊。“三”字喊出时,可能又认真又数了数后面的几个零,停顿了下。最后才中奖般惊喜的报出数:“三千元,不错,是三千元,听到广播后拿着身份证,印章赶紧来取。”
这消息让村里人差不多都放下饭碗感叹一番,现在外边的钱也难挣。会木工瓦工的青壮劳力出去半年累死累活能往家汇来三千元就不错了。不走运的村民还有找不活的呢,在外待上半月又回来了,白白搭了来回路费。这三奎出去还不到二个月就挣了那么多钱,谁都有点好奇和莫明其妙的妒疾。有好事者就借故跑到了村主任家,想亲眼看看真假,回去后又四处对人发一通感叹:“三奎那小子算转运了,这钱挣的跟吹泡泡似的轻松。”
以后,就像每天早上太阳出来那样准时,靠得住每月婶子都收到三奎的二千元汇款。到了年终,村里人便给三奎算了帐,认为三奎仅汇家的钱就有二万多多了。“乖乖,照这样下去,要不了三四年三奎那小子就是全村的首富。到那时,恐怕村主任家的搂房是村里最高建筑的历史将改写。”有好事者说,直恨自己没有个好表舅。
三
花香蜂自来,不,应该说是钱多媒自来。这不,方圆十几里的知名人士、兼职媒婆邻村的刘婶不知是受了谁的委托,仰或是嘴馋了想喝几杯,弄条鲤鱼解解馋(我们那里的乡俗,男女双方结婚了要给媒人送条鲤鱼),一大早便进了婶子家。
“大妹子,在___家____吗?”刘婶年青时是乡业余剧团的花旦,讲话声音高,好拖长音。声音的穿透力极强,听后让人直起鸡皮咯嗒。。
“哦,是他婶啊!我说早晨喜鹊怎么老对着屋门唱呢?是那阵风把你给吹来了。”三婶忙开门迎接。
“想喝你家三奎的喜酒了,你以前不是让我留心合适的吗?这回可找着了。”刘婶便随婶子一进屋便表功,尔后打量下屋子,皱了皱眉头:“大妹子,听说三奎在外发财了,挣那么多钱,这房子可该重新盖盖了。”
“谁说不是呢?可三奎说即盖就盖搂房,盖高的。”三婶含笑给刘婶倒杯茶,坐下来解释。
“嗯,听孩子的没错,这叫一步到位,现在城里人都兴盖别野(墅),听说茅房都盖在屋里头。啧啧,那怎么闻啊!”刘婶说完吐口吐沫。无法想象。
“呵呵,你这张嘴啊!”婶子听了点着刘婶笑。
“是这样,这媒岔是俺村刘建杰的闺女,就是外号叫刘算计的那个,你认识的啊!他家小闺女,叫翠兰。今年二十三了,配咱三奎正合适。如果成了,那可真是戏词里唱的那样,郎才女貌,天造地合的一双啊!”
“人长的怎么样啊,三奎可不是个窝囊人。”婶子问。
“那还用说,脸白的跟二层鸡蛋皮似的,还知道孝敬老人呢。家里地里都是一把好手。”
“那……那就订下来吧,反正三奎春节前也回来了,处处看。”
“这就是了,等三奎回来让他俩见见面,我这就给人家回信去。”
四
三奎回家果然不同凡响,西表革履,脖子上还打着条领带,手里拎个大皮箱,见人都散烟,脸上始终挂着笑,就是胜利凯旋,荣归故里的那种笑。走到那儿都惹来一片眼热的目光。
三奎回家后的第二天,刘婶便带玉兰过来让双方见了面。双方很快就有了共同语言,相互很满意,干柴烈火般的关系发展很快,都有点等不急的意思。过了年初一,三奎扎扎实实备下了厚礼,来到了翠兰家。见了翠兰的两个侄子一出手便每人五百元,喜得翠兰哥嫂私下里可着劲的在爹妈面前夸三奎的好。由衷的说妹子左拣右挑到二十好几,这回还真给等着了呢。说倒底还是爹关把的对。一家人都很满意。
吃过饭,三奎便陪翠兰爸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三奎突然像有了心事,紧皱了眉头。
“叔”
“嗯”
“您老知道,我表舅那儿人手紧,离不开我,我过了正月十五就得赶回去。”
“哦”
我想把翠兰也带去,虽然现在有了点钱,可……要办的事也多不是。再说,我还想再吃几年苦,等回来咱也开个厂自已干。到时让哥嫂也去管理。“
“我同意她一块去,你的想法好,好后生就得趁年轻多挣钱。”
“可……可我表舅那公可技术保密,不让外人进,他非让我和翠兰结婚。唉,你说这……”
“那……那你和翠兰商量吧?什么时间结婚她没意见,我们就随你们。”
五
正月十六,三奎和翠兰风风光光的办了喜事。婶子高兴的泪直流,哭了笑笑了又哭。又过了半个月。却突然从省城来了电话,说公可出了事故,破产了。让三奎不用再去了。”
消息传开,村里人又是替三奎难过,心里又有种说不出来的高兴。翠兰爸听到后更是气的几天没吃下饭。不知道是生自己的气,没有算计好。还是生三奎的气,没有时云。或者生远在省城公可的气,太短命。当然,所有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