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菊花又一次疯似地开满了沟岭河畔。
清晨,他拎着一个偌大的袋子,几乎爬遍了整座山岗,精心择摘了满满一袋各种颜色的菊花朵。而后又细细选折了一大束花枝,用一条粉红的丝带绑扎好,紧紧地偎在胸前。
山岗南面半腰,有一处相对比较平坦而开阔的地带,是村里的坟地,在最偏的一角,一座小小的新坟分外扎眼。
他缓步来到这座坟前,轻唤了一声“菊子”,泪珠便悄然而落。弯腰把那一束菊花小心的摆放在坟前,然后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抓着菊花往坟上撒去。
一把把菊花,一把把泪水。花已尽,泪不止。
他晓得坟中的人儿最爱这山菊花,若不然怎连名字也喊做“山菊”。他一直默默的深深的爱着她,却从未对她表白,哪怕一个脉脉含情的眼神。有时他为自己的胆小怯弱而懊恼,虽然有千万次的机会,虽然曾千万次的鼓起勇气,但机会来了,勇气已一泻千里。
他害怕遭到拒绝,更不能承受拒绝,宁愿把这份爱藏于心底。
可怜的人,你怎就晓得她喜不喜欢你?每当遇见你时,她脸颊上飞过的那一抹晚霞,那一声“海哥”带出的无限柔情,你怎就觉察不到?唉,也许那一刻你比她还要紧张几分吧。
此时,深爱的人已长眠于这荒寂的山野,无论怎样的表白都已无意,只有泪水与悔恨。
他不晓得,如果早知她有着骇人的病,还会不会这样爱她,念及此,竟暗自庆幸起来。但瞬间,他又为自己的这种心态而有了一种罪恶感,禁不住狠劲煽了自己一嘴巴。
在她用柔弱的身体苦苦与病魔抗争的时候,不是更需要亲情的呵护,尤其是爱情的滋润吗?或许……,他不敢再往下想,毕竟那时他并不晓得她的生命已走到了尽头。直到此刻,面对着这冰冷可憎的坟墓,他还恍若梦中一般。
太阳爬上了山岗,遍野的菊花愈发的娇艳了,这座“菊坟”也有了一种别样的光彩。他擦干泪水,对着阳光下这座美丽的坟茔,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往山下走去。
蓦地,一阵悠扬的牧笛在山谷中荡漾开来,他忍不住回过头:菊子头戴艳丽的花环,眼含幸福的泪水,在阳光下,花丛中,翩翩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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