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和老婆在这条小街转悠时,街坊邻居尾随了一大串,他们极力向张三推荐哪间门面最适合他做皮鞋生意。张三觉得这里的人都是热心心肠,将来好打交道,便和老婆拉了一车人造革皮鞋进来。
张三和老婆还没将皮鞋摆上鞋架,门前便噼里啪啦地响起了鞭炮。张三冲出门去,惊惊乍乍地问扔鞭炮的人怎么回事。
领头的李四嘴里叼一支烟,笑到:“你们今天开业,你说应不应该庆贺?”
张三嘴里应着“应该应该”,一边伸手往兜里掏烟。可他立即意识到自己抽的是劣质烟,人家嘴里叼的可是品牌货。他急忙在对面的小商店重新拿了包烟。但是人家斜着眼睛并不接他递过去的孤零零的一支烟。张三难堪地琢磨了半晌,终于开窍:“感谢大家瞧得起我张三,晚上我们在对面餐馆里喝酒。”
扔鞭炮的人这才乐呵呵地散去。
晚上一顿饭,这群饿死鬼一下便吃掉了张三三百块钱。他老婆抚摸着皮包唠叨了大半夜。
不久,张三喜滋滋地买了台二手彩电回来。他刚把彩电抬进门,就见一群人抱着一扎鞭炮嬉皮笑脸地来了。张三和老婆还没回过神来,这扎鞭炮就不听商量地炸开了。
张三这才搞明白,这条不足三百米长小街的陋习:哪家店面开业,或红白喜事,或谁家买了件像样的东西,只要有人知道,就会有人抱着鞭炮来贺喜了。这样,被恭贺的人不得不好酒好肉好烟地请上一顿,稍有怠慢,人家就会说他小气不懂礼行。
有了上次的经验,张三买回大包小包酒菜,跟老婆在自家仄小的厨房里好一阵煎炸炖煮,然后一个一个请这些佛爷入席。张三感恩戴德地看着他们抹着油腻腻的嘴巴,每人递上一包好烟,嘴上翻来覆去说一些感谢你们看得起啊今后请多关照啊之类口是心非的话。
关了门,张三拿计算机一算,算来算去并不比上次在馆子里节省多少,反而累得冒油。张三恨得咬牙切齿。他老婆则心疼得直掉眼泪,开业这么久,还没赚这么多钱哩。
听说李四家换了床席梦思,张三从椅子上一弹即起。他吆喝几个人,在商店搬了一扎鞭炮,一轰就钻进李四院子里。李四唯唯喏喏还来不及阻拦,鞭炮就响了。李四站在门口,挂一脸无奈的笑,他平日吃人家的可不少!
张三很快习惯了吃东家宰西家的生活。而他自己则尽可能不买或少买东西,要么就学人家晚上遮遮掩掩地进门。有一次深夜他提一包零碎东西回去,正好撞上王二往屋里搬东西,四目相对,王二贼头贼脑地说:“张三,咱们就两欠了吧?”
张三摸着后脑勺低声回到:“当然。当然。”
又一天天刚擦黑,张三又被几个人吆喝着往胡六家赶。虽然他一时还没弄清胡六家添了什么好东西,但嘴里还是跟着嚷嚷:这狗日的,还没人动过他的腥呢,今天得好好嘬他一顿了。
一路赶过去,人越集越多,浩浩荡荡,煞是威武。鞭炮在胡六家门口响了一扎又一扎。有人从门里探出头来,揶揄地问:“是不是胡六儿子中状元了?”
不料胡六从门里窜出来,两手叉腰,哭丧着一张马脸,跳起脚骂:“老子连短裤也不穿了!”
看热闹的人立即哄笑起来,却不依不挠地往胡六门里涌。张三回头看足有三桌贺喜的人,心想,胡六这次完了,吃的喝的抽的钱足可以买一屋角短裤了。
而这时,张三老婆因为刚从铁匠那儿搬回一个烤火架,正被另一批人鞭炮轰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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