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的春天,树叶一天比一天翠绿,气候一天比一天怡人,而额头光洁,年少如华的我们,却将在那座老旧的三层三漳中学教学楼里,度过最后一段的少年时光。 中考绝对是人生的一道坎,也是走上社会前的一场大戏。但学习氛围的紧张、追名逐次的激烈,远远没有投射到这座内陆城市的深深小镇。有的,也只是一种淡然。 根据平时的学习成绩,除去心理素质特别差的,未来或上高中,或上中专,或毕业后务农、外出打工,已经注定。也仿佛,这辈子的命运,已经注定,再挣扎,已经是徒劳。学习,都是努力了都未必会有结果的事情,何况,命运和人生。 于是,除了十几个学习成绩尚可的佼佼者,其余的人,就有些慵懒,这种慵懒,不是某一个班,而是初三四个毕业班的所有学生。而新近从晋川第四师范中等学校毕业的年轻音乐老师,却并不这样想。 比我们年长三岁的他,师范中学毕业后,就分配来这风景怡人、民情纯朴的古老小镇三漳中学教授音乐课程,这所学校的年龄,可能比音乐老师的爷爷,还要大。 而音乐课,大抵是不教授任何音乐理论或知识内容的,只是多教唱一些民族或流行歌曲。老师姓韩名仁理,穿灰鼠皮的西服,浅黑色皮鞋,留着郑伊健的发型,五官很有棱角,面色刚毅,总之,就是比较帅。而且,那年代能够考上师范中学,就是成绩好的象征。 我仗着成绩好,一贯比较活跃,韩老师问谁唱首歌,我就自告奋勇唱了一首小虎队苏友朋的《背包》,有几句,很是喜欢,用今天的话说,就是走心入肺。 “我那穿过风花雪月的年少/我那驮着岁月的背包/我的青春梦里落花知多少/寂寞旅途谁明了/曾经为你痴狂多少泪和笑/曾经无怨无悔的浪潮/我的流浪路上几多云和树/只有背包陪着我奔跑” 我唱完第一节的时候,因为听磁带有停顿,我就自然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唱。当又准备继续往下唱时,韩老师突然问了句,“没了啊?还有吗?”语气比较随意。 被他打断后,突然就哑了词,我说道,“还有一段,中间停一下。” 韩老师听了我这话,就笑了起来。我不做理会,笑了一笑,就坐下了。 我坐下刚一抬头,就突然听到“啪”的一声轻脆声响,我一愣神,这事儿,肯定没有人鼓掌,那就是谁挨“巴掌”了。 是一位叫云亮的男生,大抵知道他比我小几个月的样子,他用一只手捂着左脸颊,仁理老师口里怒道,“我让你使怪眼色,我让你起哄。” 骂完,就转回了讲台。云亮没有回声,低下了头,我分明看到,他的两只眼睛,有大滴的泪,落在了教室的地上。 其实,他是一个长得不错的男生,也比较受女生的喜欢。不染色淡黄修长的头发,有点栗色的眼睛,五官立体,很有棱色,身材匀称。但我有自己的朋友圈子,跟他没有太多交集。 那节音乐课的后来,波澜不惊。但我没想到,那是云亮最后一天上学。 下晚课的时候,春深的天还亮着,我看着他背着自己的包,走过楼道,走过校内马路,走出校门,就不见了。 再那以后,我终是没有再见过他,以他的成绩,除了毕业走上社会,就是复读,我想不到第三种可能。 再后来,我如愿考入晋川第四师范中等学校,又考入晋川师范大学,又考入京城大学,再回乡时,当初十四岁的少年,已经年过而立。 在同学德子的儿子三岁生日宴上,意外的遇到了云亮,如果不是德子叫了他一句,我根本没有认出,更没有意识到,这是云亮。因为,当初的那个意气潇洒的少年,如今却是路人甲乙丙丁,而且还架上了一副大眼镜。 这时,我才猛然明白,我们的少年时代,已经彻底中结,我那穿过风花雪月的年少,已经呼啸而过,一去不复返了。 我再去了解云亮挨了巴掌走后的岁岁年年,已然是那样的不合时宜。还好,这年少,曾经有风花雪月,有那些永远留在记忆里的、挥之不去的青涩时光,也就足够了。 (作者:董江波,网络作家、北京作家协会会员、山西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十届网络文学作家高级研修班学员,半壁江中文网和明月阁小说网创始人、天涯社区著名版主、专栏作家,先后出版长篇小说《孤男寡女》《守候是我能给你最好的爱》,诗集《春花秋叶》,长篇小说《永远的纯真年代》,最新作品《禁术之王》正在长江中文网连载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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