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农场,那大学生(下)
时间:2010-07-07 09:59来源:半壁江原创文学网 作者:海灵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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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终于,云拨雾开。我们要分配啦!振奋人心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整个连队。 欢欣鼓舞的事儿,没想到却迎来了一场明争暗斗。利和欲,永远是人生的进与退、善与恶的一种原动力。 在军垦农场的一年生活中,连队官兵和学生兵朝夕相处,连长、指导员都有各
五
终于,云拨雾开。“我们要分配啦!”振奋人心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整个连队。
欢欣鼓舞的事儿,没想到却迎来了一场明争暗斗。利和欲,永远是人生的进与退、善与恶的一种原动力。
在军垦农场的一年生活中,连队官兵和学生兵朝夕相处,连长、指导员都有各自的亲和疏,分配单位的优和劣必然会反映其中。无疑,机关最优,厂矿最劣。而且,在排队中,还要细分,优中选优,劣中挑劣,可真“难为”了连排干部。优劣,亲疏本无法量化,靠的是连排干部的爱憎,拍拍脑袋罢了。
分配的暗流在涌动,农场的生活不再单调、枯燥和宁静了。
林凡自觉不在“亲”之列。他有过违规,有过检讨,也有过几句牢骚。尤其甚者他特吝啬,吝啬他的钱和物,甚至连最廉价的奉承话也吝啬出口。是他自恃清高,鄙于权门,还是不谙公关,游离于世俗之外,只有他自己知道。不亲则疏,他有自知之明,反倒从未有过的轻松、舒坦和自在。
想想自己赶上末班车进入大学,军垦农场的生活虽然很不遂意,但是毕竟有工资可拿,一年的艰苦,如今已经有了盼头,比起他的上山下乡的知青亲友,拿着微不足道的工分,遥遥无期地苦熬着,他这算是天堂的了,还有什么可埋怨的呢?在这世道,他常常在无奈之中用起了阿Q的自慰法宝,也就心安理得。随遇而安吧!
林凡猜测,他的要好同学阿叶、阿真等人也在“疏”之列。人以群分嘛!虽说如此,他也不愿闲着。既当不了演员,权且当个观众吧。进入人生的另一个路程之前,看一场好戏,学点本事,并非坏事,也许对未来还很有启示呢!
“阿真!你的关系网如何?”林凡有些明知故问。
“你还不知道吗?像我这样会有什么好印象?”阿真又埋怨又不在乎,“其实也就这样子,听天由命吧。去哪里都比这个鬼地方强,算是白读了几年书。”
“就是嘛!”林凡应和着,“毕业不算毕业,工作不算工作,这是哪儿跟哪儿,算个啥!”他们尽可以牢骚大发,再没人给他们打小报告了。那些个学生副班长正忙着找连干部拉拉扯扯,溜须拍马,哪有心情管他人的屁毛。大局将定,戏快落幕,打小报告已失时效,他们正做着最后冲刺,自顾自都来不及。
“哎!十年寒窗,就落个这步田地。文革剥夺了我们宝贵的三年读书时间还不算,拖了一年,最后还得到这鬼地方劳动改造一年,同囚犯何异?”阿真越想越气,说着说着又牢骚太盛了。
“读书人,可怜呀!古今中外的读书人都没有好果子吃。哎,书生书生,真是书呆子,怪不得老被人看成迂夫子。”林凡也气不过,说起来怪话。
他们俩此时此刻都尽情发泄心中的不快和愤懑。
“是呀!临到最后,分配单位还你争我夺,始作俑者竟然是我们敬慕的部队。”阿真十分气恼。
“真不可理喻!”林凡像想起什么似的,“咦,我们组那个副班长呢,怎样?”
“你说那个马屁精?”阿真很鄙视马屁精。
“是呀,他这回捞到便宜了。”
“难说。”阿真说,露出不屑的神情。“为什么?”林凡问。
“你不知道,他拍的是指导员的马屁,连长排长对他并无好感,不鸟他!”阿真跟马屁精在学校时是同系,特了解。“他们更欣赏一班和三班的副班长。”
“我听说,连排干部会上为分配的事吵得不亦乐乎,是吗?”
“是真的。很碰巧,有一次,我有事找排长。我不知道他们在开会,在门外连喊几声报告,都没人应,却听到指导员说为什么不能给小樊(马屁精)名额,连长说小黄、小李表现更好,争吵起来。连排干部们都在为自己亲的学生争名额。可笑!可耻!”阿真很是气愤。他接着说:“一、三班的副班长表现确实比马屁精好,也不像他那样会溜须拍马,天天向指导员打小报告。指导员就喜欢人家奉承。”
“我还听说在五连,有的排长甚至为女生争得脸红耳赤。无聊!太无耻!”林凡说了他从阿叶口中听来的消息。
“真的?”阿真瞪大眼睛,“还真有这等事?”
“我从五连听来的。”林凡说。
“说说怎么回事吧!”阿真急不可耐。
林凡把阿叶告诉他的事原原本本地叙述一遍。
六
原来,五连有一个女生排。在这一年里,连排干部在女生排里都各有所好。平时在劳动安排中他们的亲疏已有所体现,还冠以照顾女生体弱之名,行不纯动机之实。其实劳动的安排男生倒没什么可计较的,如今临到第二次分配上,关乎长远的个人利益,而且已不存在诸如体弱之类的性别借口可言。于是如一锅热汤沸腾开了。有些干部为自己所好的女生争名额谋利益,也闹腾了一阵。干部之间闹腾,男生向连领导闹腾,不为所好的女生也跟着女生闹腾。当然最终权力在连排干部核心。至于最后如何妥协,如何调整,那是连干部们闭门密会,外人无从知晓,阿叶也就不得而知。
“可耻,真可耻!”阿真不无愤慨,“最圣洁的地方已不再圣洁了。”
“我们连没有女生,不然更有好戏看,比现在更精彩!”阿真打趣地说。
在一番精彩的你争我夺、明争暗斗、以及利益权衡之后,名额浮出了水面,争斗渐渐平息了。最终,两个机关名额给了一、三班副班长,马屁精分配到国防工办,指导员还强调这是对党员的信任,非党员还没资格。这些厂子是在更为偏远的“三线”,马屁精作为党员,只有在“信任”的神圣中服从分配了。此后,再也见不到马屁精的鞍前鞍后。
大局已定,去向明了,准备各奔东西了。其实,多数人知已知彼,深知没有代价就没有收获,区区可数的“热馍馍”早就内定。大家想的更多的还是回家的事,都在掰着手指数日子。
一阵忙碌之后,林凡想到了他的老棋友,也该找阿叶叙一叙,通通消息。这天中午,吃完午饭,他正准备走出宿舍,阿叶却进来了。
“阿叶,你来啦!我正想去找你呢!”林凡迎上去。
“你们都定下来了吧?”阿叶问。
“嗯,大多都去厂矿。”林凡回答。
“都去偏远的厂矿了。听说这两年我省新建几个“三线”工厂,大批接受大学毕业生。”
“没什么的,在工厂还好,只是都在穷山僻壤,交通不便,回家麻烦一些。”林凡家在沿海。
“我回家就更麻烦。我分配在三线中的三线,全省最偏远最贫困的大山区,到上海起码得转三、四次火车。”怪不得林凡见阿叶一直是愁容满面。
“不要紧的,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找关系挪一挪动。”林凡安慰了他,“来,杀一盘吧!”
“好!”他们俩边下棋边闲聊。阿叶心不在焉,连输了两盘。
阿叶告诉林凡,在他们五连,以前的“地下”情侣一夜间都浮出了水面。阿叶还说阿娜被照顾回家乡中学教书,林凡只轻轻地嗯了一声:“好好。”再没做其他表示。他们还谈了不少有关分配拉关系走后门的事。这都是世俗之事,他们只当笑料,一笑了之。
“再见了!渔溪。”林凡走到小溪边,双脚浸泡在溪水里,凉凉的,爽爽的。经历了一年,又见绿油油的稻田,更多了排排猪圈,道道水渠。这是他们的汗水浇出来的,林凡心里不由得产生了几分成就和自豪。
林凡沿着小溪漫步走着。一年里不知有多少个日夜都在想着离开农场,然而现在就要离开了,他反倒不那么急切,甚至还有点难舍。
他蹲下身来,泼泼清澈的溪水,惊动了那畅游中的小鱼虾。林凡向小鱼虾挥一挥手,“再见了,小鱼虾们!”
在回宿舍的小径上,林凡回过头远望那小小山林,绿绿稻田,依然郁郁葱葱。今天,他觉得山林更绿了,天更蓝了,也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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