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闯进科长的办公室时,心里一直想着一句话:凭什么我就得装孙子呢?事实上,从家到单位的一路上,这句话就一直像一只兔子似的在他心里跳着。这只兔子以前也跳过,但都被老王及时地关进了笼子里。但今天老王决定了,说什么也要把兔子放出来。老王想,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我还是一个大活人呢!所以,老王开门的动作就有点儿大,确切地讲是一脚把门踢开的。老王像一股挟裹着怒气的旋风一样,呼啸着就刮到科长面前了。
科长很显然吓了一跳,直愣愣地看着老王,好像老王一夜之间变成了让他陌生的外星人。科长装腔作势地咳嗽了一声问:“小王同志,你,找我有事?”老王说:“我没什么事,就是要告诉你一句话。”“什么话?”“我他妈的不好欺侮,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装孙子了!”科长被老王的话弄糊涂了,想笑没敢笑,一张脸像突遇严寒的水面一般僵住了,两道怪异的皱纹冻在了眼角上。“小王同志,你说什么孙子,究竟谁是谁的孙子?”老王目光如电,使劲盯着科长的眼睛,好像要用目光把料长的眼球刺破一样。“我不是你孙子,你也不是我孙子,谁也不是谁的孙子。你一直拿我当孙子,我就—直装孙子,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装孙子。再有,我只比你爹小五岁,从今天开始不许你再叫我小王,你给我记住了,我叫王大鹏。”老王说完,一转身,像进门时一样“咣当”一声踢开门,扬长而去。
下班回家的路上,老王感觉自己舒畅无比,鼻塞多年,终于打出了一个响亮的喷嚏,石破天惊,一个崭新的老王在怒吼中诞生了。老王昂着头,挺着胸,特意在公园里转了一圈,才哼着小曲走进了家门。进门之前他就想好了,现在还只是迈出了他翻身解放的第一步,一定要再接再厉,收拾另一个人,他的老婆李桂兰。
李桂兰非常不识相,主动给老王提供了机会。一见老王就大着嗓子喊:“窝囊废,你死哪去了?下班不回家,像公狗似地到处跑什么骚?你……”老王一脚踢翻客厅里的茶几,抬起巴掌,狠狠甩在李桂兰的胖脸上,把她下面的话抽回了肚子里。李桂兰一张嘴,把两颗断牙吐在手心里。老王指着李桂兰的鼻子说:“李桂兰,你给老子听清楚,我老王不是窝囊废,更不是公狗,我的名字叫王大鹏!今后你再叫我窝囊废我就抽你,再叫我公狗我也抽你,不抽你,我就是你儿子!有胆量你就试一试,你嘴里的牙多就接着叫!”说着,老王扬起巴掌对着老婆的脸问:“你说说,还敢不敢不拿老子当人看?”李桂兰的胖脸上迅速开放出一朵美丽的鲜花,那花正是老王巴掌的形状。老王看到老婆脸上那朵花就想笑,但他板住了,恶狠狠拉开随时准备出击的架势。李桂兰似乎经历了从发呆到糊涂再到清醒的一个过程,愣愣地看了老王一会儿后,突然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说:“老王啊,你饶了我吧,这些年都怪我不好,处处欺侮你,不拿你当人看。今后我再也不敢了,我记住你叫王大鹏了!”老王终于笑出了声,像打虎上山的杨子荣一样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哈”结尾处还来了个美妙的拖腔。
老王醒得挺突然,脸上的笑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他是被李桂兰一脚踹醒的。李桂兰扯着大嗓门子喊:“窝囊废,做梦娶媳妇了?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还不麻溜出去买早点,塞饱了去上班!”老王揉揉眼睛说:“今天不是星期六吗?”“你个猪脑袋是不是忘了,今天你不是要给你们科长家换煤气罐吗?”
老王把空煤气罐扛下六楼,又把充满气的煤气罐扛上六楼,扛进科长家里。科长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小王啊,辛苦你了,坐下喝杯水吧!”老王抹一把脸上的汗说:“科长说这话就见外了,能给您出点儿力,不是正说明您不拿我当外人吗!”说着老王麻利地把管子插好,又用抹布把炉台擦干净,弯着腰向科长说:“科长,您忙着,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说一句话就行了,我小王保证随叫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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