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顺不是前多年的王顺了。
多年前王顺当包工头的时候,累死累活也挣不得大钱,也就认识那么几个正副局长,办不了大事。这几年他已经成了开发商,有了自己的房地产开发公司,出门就坐奔驰,非常的神气。他无论到哪里,总是夹着一只小皮包,梳背头,戴眼镜,身上是一件黑色皮夹克,的确是个人物。他有钱呀,大款呀,整天在酒店陪不同身份的男人胡吃海造不说,还经常换着样地领着一些高矮胖馊不同的女人瞎逛,被熟人碰上了,总是嘿嘿一笑,一律介绍说是他的表妹。擦肩而过后,别人指着他的后脑勺子说,他哪来那么多的表妹?不过,他在外面虽然这么张狂,但对家里的婆姨挺好,钱随便花,想穿什么穿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典型的“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要不是后来,也就是几天发生那件让他猛醒的事,他会一直张狂下去。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早上九点多,在一个大酒店里他抱着一个“表妹”睡得正香,手机响了。
“你的女儿王秀秀在我们手里,拿一百万赎金来领人,三日内不拿钱来,我们就……”
绑票!绑匪!
王顺急了,挂了电话,就顾不得“表妹”了,赶紧给他的一个酒肉朋友——县公安局副局长打电话说明了情况,问怎办哩!副局长说,这是大案,要向局长汇报,还安慰他不要急,让他听候命令,随时配合他们的行动。
副局长将案情报告给局长后,一场解救人质、辑拿绑匪的作战方案研究会议召开了……三套行动方案马上就制订了。
可是,绑匪在案发当日给受害人家属王顺打电话索要赎金后就杳无音信,专案组的侦察行动陷入了僵局
原来,两个绑匪给王顺打了那个敲诈电话后,就把人质王秀秀藏匿到了郊区的一个6米深的废弃水窑下。他们选择这个地方有些时候了。干他们这行,都把功夫花在前,这样就轻车熟路事半功倍,闭上眼睛都能把每个环节和细节操练的熟门熟路。他们知道现在钓的是一条大鱼,钓大鱼得有足够的投入和耐心。
一个馊一点的绑匪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宽胶带要给反绑着双手的王秀秀往嘴上绷。王秀秀一抖惊恐地说,你们不要绷。馊匪看了看另一个胖一点的绑匪,胖匪使了个眼色,馊匪又绷。王秀秀身子向后一倾,连连摇头,不让绷,说你们绷上我难受。馊匪说怕你胡喊乱叫。王秀秀说,我保证不喊叫一句。馊匪说,你喊一句就杀了你。王秀秀说,我不想死。胖匪说,我们也不想让你死,就是想让你给我们弄钱,钱到手就放了你。王秀秀说,我现在饿了。胖匪伸出胳膊,手朝外摇了一下,馊匪心领神会地去弄吃的了。留下的那个胖匪给王秀秀说了许多恐吓的话,最后摊牌,如果不听话就撕票,并且问王秀秀知道什么叫“撕票!”王秀秀点了点头说她知道。胖匪说算你聪明。
吃的弄回来了,是一塑料袋大肉包子,馊匪给胖匪一个,自己拿一个,两人吃得很香。俩绑匪吃饱后,就给王秀秀松了绑让她也吃。王秀秀摇摇头。胖匪问,你不饿?王秀秀又摇摇头。馊绑匪生气了,骂了她一句脏话后,问她究竟吃不吃?王秀秀说,我不吃陷子。馊匪又要说什么,胖匪摆了摆手制止了,对王秀秀说,那你就吃陷子皮吧。包子吃完了,俩绑匪把王秀秀又反绑了双手后,胖匪把馊匪叫到一边耳语了几句,去了。
王秀秀毕竟当了几年教师了,善于观察学生,眼下她注意观察坐在自己对面吃纸烟的馊匪。总感觉他跟胖匪不一样,胖匪不是本地口音,跟她说话并不粗野,但眼里射出的光杀气腾腾,让不寒而栗,一看就知道是个穷凶极恶的歹徒。这个馊匪一听他说话就知道是个本地人,尽管他说话粗野,但眼光平平淡淡,看不出一点匪气,充其量是个好吃懒做的二流子。于是,她想了想,就想乘胖匪出去的当儿,跟他套套近乎,甚至她还想策反他。有什么不可以呢?他跟她又没有深仇大恨,还不是为了个钱!
她说:“你是本地人吧?”
馊匪吃了一口纸烟,抬眼皮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她说:“你今年多大了?”
馊匪还是不吭声。
当她又问:“你知道那个他是哪里人?”馊绑匪就沉不住气了:“你再说话,我就用胶带把你嘴糊住。”胖绑匪走的时候给他交待过了,让他不要跟这个女人说话,并且提醒他说的多了会坏大事。
可王秀秀不会放过眼下的机会。她说:“咱们都是本地人,以后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认识我爹吧!”她担心胖匪快回来了,就直截了当,“我爹很有钱,也有公司,如果你放了我,我可以让我爹给你钱。”见馊匪把身子朝前倾一倾,脖子伸了伸想听她继续说:“你年纪轻轻,是初犯吧,一定没考虑后果吧。”馊匪知道的几宗绑架案,都是人质被安全解救,人犯一个个被绳之以法,但他现在不想听王秀秀说那些话,就想把她的嘴用事先准备好的胶带封住。可他又一想,想起前不久电视里报道的一个外地的绑架案,人犯在人质胡喊乱叫时,就用胶带绷嘴却把鼻孔也给绷住了,人质窒息身亡,两个人犯都吃了枪子。
王秀秀注意到了馊匪的表情变化——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眼睛飘忽不定,感到他的思想有些动摇了,就乘热打铁:“你现在把我放了,你不仅浑身无罪,还可以得到一笔钱。”
馊匪想,胖匪说好事先给他十万元,现在看王秀秀给他多少,就问:“你给我十万元吗?”
王秀秀点了点头说:“没问题,我让我爹给你十万元,”
馊匪低头想了想,抬起头,有点不相信似地问道:“我把你放了,你不给我钱,我怎么?”
王秀秀说:“你再把我绑了。”
这时候,胖匪回来了。他换了个手机号码,又出去不知走了多远,给王顺打电话,问钱准备的怎么样了。王顺按照警方吩咐的回答:“钱没问题,但必须见我女儿后才可以带你去银行拿钱。”胖匪想了想说:“到银行拿钱怪麻烦的,还是你先把五十万放到我指定的地方,才能见到你的女儿。”王顺又按照警方的吩咐说:“我要跟我女儿通电话,确定她在你手里,我才能往你指定的地方放钱。”胖匪想了想,没有回答,关了手机。他不急于回答。过于急迫就像小字辈那般毛手毛脚了。毕竟他不是生手,是个老油条了。
过好一阵子了,胖匪又打开手机,嗯了两下就通了,做了个让王秀秀说话的手势,说:“你给你爹说罢。”
王秀秀说:“爹,我是秀秀……”泣不成声了,胖匪又把手机关了。此前,胖匪跟王顺通电话,警察通过设备锁定了胖匪所在的大致位置,大批的警察进行了搜索,但胖匪很狡猾,警察这个腿有些酸了,那个身子骨有点软了,但还是回回扑空。现在好了,可以瓮中捉鳖手到擒来了。局长还是顾全大局的,他考虑到那样会使人质的安全无法保证。于是,就施展调虎离山之计。经王顺跟胖匪再三通话,讲定了放钱的地方。
一小时后,胖匪远远看见王顺就按他的指令,将一个装有“五十万元现金”袋子放置在了一个废弃工厂的厂房的墙角下。
会不会有什么圈套呢?
这样的诧异仅仅在他的脑海中忽闪了几下而已。干他们这行的,知道孰轻孰重。当务之急,是赶紧去取现金,其它问题,通通不在考虑之列。
胖匪去取现金了。与此同时,王秀秀对馊匪的策反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再过一个小时,鬼头鬼脑的胖绑匪往那个废弃工厂的大门口走。还没进门,脚步就止住了,所有的汗毛都竖起来,所有的力气都积聚起来,像一根木桩似的,凝固在那里。
门里站着一群警察……
与此同时,另一伙警察找到了那个藏匿王秀秀的废弃水窑。
王秀秀安然无恙,馊匪将功折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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