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种人,生活中你一定见过,个头不高,微胖,细皮嫩肉的,但下巴不长胡子,偶尔有一两根,只消两个指头就可以连根拔除。老殷就是这样的人,白白胖胖的像刚出笼的包子,他的肚子微凸,裤子提得很高,裤裆处就略显紧凑,走起路来,小老二被挤到一边,分外可见。
老殷在冶金厂仓库上班,仓库共四人,数老殷年纪最长,但大伙并没有因为老殷多活几年而分外待见他。
早上老殷夹份报纸来,还没摊开,就被小刘几个抢去。小刘说自己最关心国外新闻,抽走新闻版。小林说,我热爱体育。捻开体育版。小李说,娱乐版属他看,转身捞走。然后小刘把剩下的健康版扔给老殷,说,这版最适合老殷看了,专治前列腺阴茎短小啥的,实用。
老殷无奈接过报纸,想气又觉气不得,好歹自己也是一男人,于是佯装生气,倚老卖老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太不尊重人。
小李说,喂,老殷,考你一问题。老殷说,你考。
小李说,这赵薇脸上趴了只蚊子,你猜它是公的还是母的?小李递来有赵薇照片的报纸。
老殷笑道,邪门了啊,这我哪能知道?
小刘走过来说,肯定是公的啊,异性相吸啊。
说完大伙都笑了起来。
然后小刘几个就撇开老殷开始聊昨晚洗荤澡的事。小刘说,昨晚那妞实在晦气,裤刚趴下来,就闻见一股腥味儿,操他奶奶的,屁股上垫了块卫生棉。
老殷竖着耳朵听,其实男人都好这话题,但每次老殷凑近听的时候,小刘几个都会说,去去,不给他听,老殷和咱们不是一路人。老殷最不喜欢听到的就是这话,什么叫不是一路人,不就没洗荤澡么。
小刘继续说,老子他妈的立马阳痿,赶紧穿衣走人,谁知那妞死拽着我要钱,说看都看了,哪能白看。小李认真地问,那你给没给?老殷继续支楞着耳朵,假装看报。
小刘说,屁,我撒腿就跑,哪晓得那妞一根筋,叫了一保安在身后死追,跑了两条街,后来我实在跑不动了,就闪进一家超市,正蹲在地上喘气,那妞也冲进来了,在我对面也大口喘气,她突然看见我,指着我问,说,大哥,有没有看见一个男的。她用手比划,说跟我差不多高。我心都蹦到嗓门眼了,想都没想,就用手往外一指,说,见了,往那方向跑了。还没说完,那妞就跟刘胡兰似的,甩了下头发,义无反顾地冲出去了。
小李小林几个都哄地笑了起来,老殷没笑,合上报纸,一脸狐疑,问,为什么?那妞咋跑了呢?小刘说,那妞跑蒙逼了呀。
大伙又笑了起来,老殷这才跟着呵呵笑。
小刘说,老殷你和我们不合群,有代沟。
老殷说,怎么有代沟了?不就比你们大几岁嘛。
小林说,大几岁就有代沟。我们70后,你都60后了,又不敢吃荤。
傍晚的时候,天开始下雨,雨点砸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小刘几个趴在窗前看雨,老殷百无聊赖地看报。后来,一个关键的东西出现了,一只金头苍蝇,它先是在几个人头上盘旋一番,又在老殷的报纸上稍停片刻。老殷扇动报纸,说,死东西。然后苍蝇就很知趣地挥着翅膀飞开。
这时,小刘突然说,谁能活捉这苍蝇,我小刘今晚就请谁洗澡。
小林说,这还不简单,便伸手欲试。
小李也抢前一步,挥手去捞。突然苍蝇猛地飞高,嗡嗡一阵后又落在老殷的报纸上。老殷掸了掸,谁知苍蝇厚颜无耻纹丝不动,老殷就用手轻轻将它捻了起来。
小林喊,活捉了,活捉了,老殷活捉了,请客。
小李也跟着起哄。
老殷说,小刘开玩笑的,怎能当真。
还没说完小刘就发话了,说,老殷捉的,我请老殷。
小林小李哄笑起来,说见者有份。
下班时分,雨即停了,小林几个在催,说,快点,磨叽死了。老殷说,我不去,玩笑怎能当真。于是提上袋子欲去推车。小林立马耷拉了脸,像丢了玩具的小孩,小林说,老殷你不去,我们就没得去了。然后几个人推推攘攘把老殷架到红妮浴都。换鞋解衣取钥匙,然后像鸭子一样地被赶下池。
泡完澡四人吃了碗肉丝面,就在一个大包里躺下。小林说,刘子,难不成今儿请咱吃素啊。老殷不好说话,低头佯装抠脚。小刘站起来,说,没问题,今儿是专请老殷。说着就去摁了服务铃。老殷突地站起来,说,我不玩,你们玩吧。然后抖抖索索提着毛毯往外走,小李小林一把拽住老殷,说,又不要你掏钱。老殷连忙摆手,说,不是掏不掏钱的问题。小刘说,你看,我们还是有代沟吧,才大个几岁。这时一伙浓妆女子推门而入,一袭黑色吊带。小刘喊道,牡丹,来来,这边。小林说,月季到我这边来。剩下最后一个黑衣女子便主动坐到老殷大腿上。黑衣女子说,老板,第一次见哦,我叫水仙。说着便捏起老殷的肚皮。
老殷顿时很紧张,身体像遇到强冷气似的收缩起来,他用余光瞟了一下小刘几个,发现他们都兀自享受并没看他。老殷想,都到这份上了,再走人也不好看,恭敬不如从命,逢场作戏吧,再说大家还是蛮待见他的,请他老殷。后来大伙纷纷散开,老殷也随着水仙进了一个包厢,老殷记不清当时是拐了几个弯,爬了几层楼,只觉得走路时有人看他,他尽量低下头,生怕遇见一两个熟人。
那个厅叫古罗马,很窄,只够放一张床和一架电视。水仙径直爬上床,利索地脱光衣服。老殷站在门边,心里仅有复杂两字。他突然想到好像有一句歌词就是这样写的,其实我想走,其实我想留。大概就是说的这回事。
小厅里灯光很暗,床单像海边的白色泡沫一样挤兑在一边,水仙正躺在这堆泡沫里看着他,老殷想,真要干啊?心里另一个声音又回答他,不干白不干。老殷弯腰脱鞋,脑子里又冒出老婆菊子来。他想,要是被菊子晓得不扒了他老殷的皮才怪,但忽又转念一思,菊子哪会知道呢。再说也是白干,人家请他老殷的。
老殷还在思想斗争,躺在床上的水仙就喊了,说,老板,干不干啊?水仙瘦巴巴的,脸上还有孩子般的青筋,老殷喝了口水,坐在床边,问道,水仙,你多大了啊?水仙突然直起身子,一脸生气,说,你是不是阳痿啊?问那么多。
男人都忌讳被说成阳痿,他老殷也是男人。平时小刘几个把健康版扔过来时,其实他都蛮生气,但这事又不好立马证明出来给别人看。
于是老殷迅速扒了短裤挪了过去。他想,有些事情不能多想,想多了就容易颓废。他用嘴唇在水仙的乳头上磨蹭着,水仙大概痒了,也顺势握住了他的小老二。老殷想,这手就是不一样,菊子的手糙的要命,皮都被剐得生疼。
老殷翻身把水仙压在身下,谁料水仙又翻了上来,她骑在老殷身上,用手抚摸他的下巴,他的小乳头,大腿,然后捉住了小老二。水仙年纪不大,但动作看似娴熟,像流水线上的工人,按部就班。后来老殷在一阵欲死欲仙时感到小老二被水仙送进了深水湾,他顿时感到一阵亢奋,一连打了几个喷嚏,觉得浑身都痒酥酥的。老殷想,跟菊子怎么没这美妙感觉呢。然而老殷又感到对不住菊子,但仅仅一瞬间,那种美妙像蛇毒一样迅速地从裆部向全身扩散,把刚刚的愧疚冲走。老殷挺起屁股猛烈地抽动起来,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他想,谁说我老殷是阳痿来着,现在不正是头疯牛么?他不想任何事任何人,只感到湿润润的一片,像一片沼泽地,他每抽动一次,沼泽地里都发出泥水的砸吧声。老殷觉得自己身体轻得像悬在半空中一样,又像在海面上,在古罗马。对,就是在古罗马。
完事后,水仙就扭着屁股走了,老殷想,怎么跟田螺姑娘似的,悄悄给自己送来一顿美餐。他坐在床边抽了根烟,烟雾在暗红的灯光下轻盈缥缈,鬼魅一般。老殷用手摸了下自己的小老二,刚才勇猛刚劲,现在皮塔塔的。你开过荤了。老殷冲着小老二自语道。这玩意就好比自己养的宠物,你养的是京巴藏獒还是不值钱的土狗,就像你小老二吃素还是开荤,显示着主人的身份和面子。这年头好像就这观念,老殷百思不得其解。他抬手打开电视,正播着地方新闻,一群人在吵吵闹闹。老殷像突然从古罗马回到了现实一样,于是他摁灭烟头,换了浴衣,大步下楼,经过大厅,他既想低着脑袋避免遇见人,又想抬头挺胸,扬眉吐气。
门口处,小刘几个已侯在那里了,见其出来,都坏坏地笑,说,看不出来啊,干的挺长啊。小李也格格地笑,小刘说,老殷其实和咱没有代沟的。老殷不说话,听他们在一唱一和。
分道后,老殷边骑车边回忆刚才的事情。他觉得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男人就是这么回事,今天的老殷已不同于昨日的老殷,他这么想。他也不像以前那样顾虑会对不住菊子,他想菊子又不会少一根头发少一块皮的,再说,菊子哪会知道呢,那是在古罗马,对,就是古罗马。
风嚯嚯地吹来,夹着雨后的凉意。老殷打了一串喷嚏,急骤响亮。老殷想,他也洗荤澡了,也没觉得罪孽深重什么的,他想观念,只是观念,观念就是你觉得没什么就没什么,多大事呢。再说是小刘专请他老殷的,人家那么待见他,明儿早上他老殷就把健康版扔给小刘他们,说,这版最适合你们看。想到这里老殷觉得车轮在脚下轻快多了。
月亮悄悄隐没在树丛里,一阵风吹来,把一片叶子拍在老殷的脸上,就像刚刚水仙的手,立马又觉得痒酥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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