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人把中国的京剧叫北京opera(歌剧),尽管只是个比喻,其实这样的比喻并不恰当。歌剧的主体是“歌”,而京剧的主体则是“戏”,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艺术门类。如果说歌剧,中国也有,只不过,外国的歌剧唱的是美声,而中国的歌剧是民族唱法,象《洪湖赤卫队》、《白毛女》、《江姐》,也都留下了许多的经典。京剧,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她那唯美的声腔艺术和独到的程式化表演,把民族的舞台打扮的绚烂多彩。自从梅兰芳先生把京剧推出了国门,使得这朵雍容华美的艺术奇葩,以她独有的魅力,征服了世界的目光。 我接触京剧是在七十年代,那个时候传统京剧已经在中国的舞台上彻底消失了。我所接受的京剧就是现代京剧,我以为中国的京剧就是这个样子。不过,现代京剧也没什么不好。她的唱腔我们很爱听,她的念白很接地气,她的节奏紧凑明快,她带给我们的故事使我们热血沸腾。那个时候我们大多是通过电影看京剧的,象《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红灯记》、《奇袭白虎团》,尽管是戏,我们也同样有着和看故事片一样的热情。那里边的唱段非常的好听,我们往往会跟着电影学着唱。后来才知道,尽管是现代戏,可这里面汇聚的有好多都是传统京剧里的名家,象谭元寿、方荣翔、马长礼、洪雪飞、童祥苓、钱浩梁,可以说是精英荟萃。 当时对这些现代戏的普及也是空前的,电影里演,小喇叭上唱,村里的宣传队也排练一些折子戏,像《智斗》呀,《打虎上山》呀,就是老百姓也要专门抽出时间来学。记得那时生产队为教唱样板戏还分了组,老太太组教唱李奶奶、沙奶奶的唱段,大姑娘小媳妇组教唱阿庆嫂、李铁梅的唱段,男人组教唱郭建光、杨子荣的唱段,现在想来,那场景好笑得很,可在当时,大家好像是当政治任务来完成的。不过,也出过不少的笑话。邻居大爷,学唱的是李玉和的《浑身是胆雄赳赳》,学完后,老师让他单独演唱一遍,他张开嘴,第一句就唱的不伦不类,把“临行喝妈一碗酒”唱成了“临清的蛤蟆一碗酒”,把大家笑得是前仰后合。 那个时候,县剧团也经常下乡演出。这县剧团本来是个豫剧团,可后来也排演了不少的现代京剧。他们来我们村演出的时候,演的就是京剧《龙江颂》。村后的露天老戏台,地方也不算小,可是,地方再大也经不住十里八村的老百姓都来。那如潮的人流,简直就想把那个土台子给抬起来,管理人员拿着个长长的竹竿,拼命的喊着,敲打着拥挤的人群。演员们就在这喧闹与拥挤中继续着他们的演唱。散戏后,大家往往余味未尽,回家的路上还哼着戏里的唱段。懂不少戏曲的“土导演”大爷则一边哼着我听不懂的京剧,一边悄悄告诉我,真正的老京剧不是戏台上这样的,男的穿的是蟒袍玉带,女的戴的是凤冠霞帔,生旦净末丑,神仙老虎狗,旦角有梅尚程荀,生角有马谭奚杨,长长的水袖,好看的脸谱,比现在要好看的多!他还告诉我,过去京剧名家李和曾经常来咱们这里演出,他唱的《借东风》百姓最爱听,所以大家编了个顺口溜:李和曾,好老生,三天两头“借东风”,离了他,还真不中!听了大爷这一通神聊,引起我的无限遐思,那样一个舞台,该是怎样一种唯美一种绚丽呢?我们的舞台以后还会有这样的场景出现吗? 传统京剧的再次出现大概是在八十年代初。记得当时县城里的影剧院来了传统京剧的电影,叫《破洪州》,是演穆桂英的。穆桂英这个名字,是过去在母亲的嘴里经常听到的,还讲什么杨宗保呀,天门阵呀什么的,反正这个形象在我的脑海里是一个女英雄的形象。原来穆桂英离我们很遥远,现在她终于要走近我们了,我们怎么会不期待呢! 因为一部《破洪州》的电影,使得小小的县城顿时热闹起来。这部电影只演三天,影院每天要演四场,还是满足不了群众的要求。毕竟我们在现代戏的氛围里浸润了十几年的时间,重温过去的艺术,是一种回归的新鲜感受。剧场门外堆满了自行车、小驴车、小拖拉机等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剧场内人们睁大了双眼,看着那绚丽的服装,听着那美妙的声音,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这种戏曲的电影开了头,在以后的日子里类似的电影接踵而至,象京剧的《野猪林》,越剧的《红楼梦》,豫剧的《花木兰》,黄梅戏的《天仙配》,雨后春笋般都回到了舞台,使得梨园春色姹紫嫣红。 皮黄声声,丝竹悠扬,京剧的舞台如今是绚丽夺目。传承国粹艺术,是一个民族的责任。似乎仅仅传承还是不够的,发扬光大民族艺术,同样是我们的责任。七十年代的现代京剧取代了传统京剧,而现在的传统京剧似乎又掩盖了现代京剧,这似乎都不符合辩证的发展。我们欣赏京剧也不仅仅是欣赏艺术,传统京剧还给我们传播了传统文化。改革大潮激流奔涌,而现在的京剧舞台又有多少是艺术的再现了这种波澜壮阔呢?春天是不会拒绝任何花朵开放的,梨园的春天也同样应该是万紫千红满园芬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