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早饭,收拾停当,我推出电动车,准备送正上一年级的儿子方韬到学校。儿子一边整理书包,一边不放心地问:“爸,昨晚我说的《暑假作业》书钱带上了吗?”我大声回答:“带上了,五元,忘不了。”儿子满意地给了我一个活泼的笑容。可就在他背上书包要跨出家门的时候,却又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说:“爸,带上六元吧,我想起来了,还得多带一元。”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啦?你不是说书钱五元吗?”儿子应接得挺利索:“那天我语文作业本用完了,找徐亚杰借了一元到校门外买了个作业本。”“真的?”我提高了音量。“真的!”儿子很肯定地回答。 一直以来,我对儿子的日常花费都控制得很严。这倒不是我抠门,我只是不想让他从小就养成乱花钱的习惯。当然,儿子的有些合理要求我会满足,比如偶尔买个玩具或者零食什么的。但是,前提是必须经由我或妻同意。我始终认为,我这样做是在为儿子的将来负责。 迎接六一的那些日子里,儿子每天都是喜气洋洋。一天中午,放学回家的他带回来了学校统一购置的六一活动道具:一顶小黄帽,一条彩带,两朵纸花。儿子兴奋得拿着那些东西边给我和妻演示动作,边告诉我:“爸,下午带钱,帽子五元,彩带三元,纸花每朵一元,一共十元,可别忘了。”我们也都沉浸在了儿子的喜悦之中。下午上学的时候,我把十元钱交到了儿子手中。 可就在我送他到学校的路上,却无意间听到路边闲坐大街人们的谈论,说是孩子过“六一”交九元钱。于是我问身后的儿子:“怎么别人要九元,你要十元?”儿子也干脆:“不知道,反正我们老师说了,帽子五元,彩带三元,纸花每朵一元。”我听了觉得也没啥问题,就没放在心上,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活动结束妻给儿子洗衣服的时候,从裤子口袋里翻出了一元钱。她问我:“是不是你给了儿子一元钱?”我说没有呀。妻很诧异:“我也没给,哪来的钱?难道……”我忽然就觉着事态有些严重,急忙把儿子喊过来。儿子在我和妻的威逼利诱下,“坦白”了一切。原来“六一”活动用的纸花是每朵五角,儿子以少报多,多要了一元钱。 这还了得?那天,我和妻轮番上阵,摆道理,讲故事,古今结合,中外兼收,对儿子进行全方位教育。直到我们也感觉累了的时候,方才停止。儿子自觉做了错事,态度端正。 自那次之后,我便对儿子提出的类似要求警觉起来,学校收费也都是我送他的时候亲自交给老师。尽管儿子对我的做法很不满意,但我认为,至少得坚持一段时间,好让他回归“正道”。 这次临时加出来的一元钱,会不会……? 儿子坐在身后,用手指捅了捅我后背:“爸,钱我交吧。”“爸给你交。”我一口回绝。儿子不言语了。又过了一阵,他小声嘟囔:“我们班同学都是自己交钱,老让家长交,同学们会笑话。”我猛地一愣,儿子的话也有道理,他都已经一年级了。可把钱给他,我又不放心呀!大脑经过短暂考量,我决定借这个机会试他一次,把钱给他,过后我再找老师或同学核实一下。毕竟,儿子在同学面前的自尊也是大问题呀! 我停住车,拿出六元钱,递给儿子。在儿子接住钱的时候,我又强调了一句:“方韬,爸相信你肯定不会骗爸。”“不会。”儿子满脸喜悦。看着儿子那由于我的“信任举措”而高兴得泛出幸福光泽的脸庞,一丝愧疚悄悄掠过我的心头。 到校门口了,我停住了车,正好身旁走过一个穿花格子衬衫的男孩。儿子喊了一声:“徐亚杰!”男孩看见儿子,停了下来。儿子跳下车,赶紧拿出那一元钱递给花格子男孩:“这是那天我买作业本借你的钱,你收好。”那个男孩接过钱去放进了口袋,然后和儿子手牵手走进了校园。 望着儿子的背影,愧疚弥漫了我的整个心头。儿子一次小小的顽皮的犯错,竟让我给贴上了如此深刻的标签。什么时候,现代社会陌生人世界里的信任危机竟也蔓延到了血浓于水的父子亲情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