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长弓所居的乡下还没有能用上电灯,是用煤油灯照明的。煤油灯结构很简单,一瓶、一管、一捻而已。不过做起来也是一项浩大的工程。至少对上小学的我来说。
记得上小学五年级时,我迷上了钓鱼。当时教育部门正积极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小学只有五年。那年,我十二岁。钓鱼,对我们这些乡下孩子来说,完全土法上马。鱼钩是自己用缝衣针做成的。把缝衣针放到灯上烧红了,用老虎钳折成。也有用吃饭的筷子压着烧红的缝衣针手拉着针鼻子一头一拉一转做成的。两样做法,都试过,都能钓到鱼。那时候,河里的鱼多,似乎也傻,好钓得不得了。每晚放学,挖上几条蚯蚓,去码头边垂钓,不用打食,从不曾空手而归。
有一次,鱼钩因为勾到水下的断木桩上,再也没能上来,惋惜了好一阵之后,赶紧回家重做一把鱼钩。没想到手忙脚乱,把家里的一盏油灯打掉了。为了逃避爸爸的猪食板子“疼爱”,免除妈妈的“口诛舌伐”,决定赶在爸爸妈妈收工之前自己做一盏油灯,将功补过。
说干就干,赶紧把一只墨水瓶腾空,在瓶盖中心处打眼。先用一根圆铁钉在瓶盖上钻眼,铁钉都烫手了,瓶盖上只留下一个小圆点。大概是急中生智吧,猛然想到塑料是怕“火攻”的。于是,小心地端来另一盏油灯,点燃,用老虎钳夹住铁钉在火上烧红,对着瓶盖中心处一戳,一股青烟伴着刺鼻的烧塑料味冒出,瓶盖发出“吱吱”声,铁钉缓慢而顽强穿透了瓶盖。又找来一个废弃的罐头瓶盖,用妈妈做针线的剪子剪下一块窄长方形的白铁皮,放到打孔的铁钉上敲打弯折,最后用老虎钳精加工,这样做出来的铁管可以穿过铁钉打的孔,又不容易上下滑动。如今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当时做的时候,这一道工序最费力气,最伤脑筋。最后,找来棉花,搓出棉绳,从下往上穿过铁皮管,露个“小脸”,在瓶里倒上火油,一盏油灯就做成了。
搓这棉绳有讲究,不能太紧,紧了不上油,点着了不亮;也不能太松,上油太快,亮是亮了,耗油多,烧钱,妈妈会心疼。
等到妈妈晚上点灯,才发现“老母鸡变鸭”了,忙问怎么回事,我赶紧“自首”,详说前因后果,妈妈看油灯还有点样子,不仅没骂,还夸了我一句:“麻脚小,能得凶的!”能得凶,此处绝无嘲讽挖打之意,我听出来了,妈妈是夸我很能干、有本事呢。这一句话让我很是得意了一阵,总有一种动手的冲动,以至于后来我还做过一盏防风灯,人见人夸的防风灯,那绝对是夜行的好帮手。
那时候,集体穷,没有路灯,庄上的巷子七高八低;家里穷,舍得买马灯的人家极少。可晚上总得出门吧。以前摸黑出门,绊了人家的台阶,摔个跟头;踩进了水塘,弄湿了鞋;踩上了“地雷”,臭里哄兹的……都是常有的事。
我让妈妈帮我找来一个大肚子的“1605”的药水瓶,(“1605”,当时使用较为普遍的一种剧毒农药)用碱水泡上几天,去除残留的农药,在瓶底缠上三四圈蘸上火油的棉线,点燃棉线,等到烧到一定程度,猛地把瓶底放倒冷水里,瓶底到底受不了这火里水里的折腾,只好“噗”地叹口气,乖乖地离开瓶身。找来一块比瓶子略大的方木板,中间放上小油灯,用铅丝固定,罩上没底的瓶子。木板四角打上眼,穿上四个一般长的小铅丝,在瓶口上十公分处打结,这样既能固定瓶罩也方便取下瓶罩给小油灯加油和擦拭瓶罩。最后系到一根合手的短竹竿上,就成了好看实用的防风灯了。
我制作的这盏防风灯用了好几年,不仅自家用,还借给邻居家出游过周围的一些小村庄。直到我们家买了马灯,它才退休。又过了几年,家里翻修房子,妈妈嫌它碍事,给扔了。看到它七零八落地躺在土地庙前的空地上,我难过了好几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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