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我是玉米田的守望者。从正午守到日落,从一块田守到另一块田。此刻,夕阳溶在云海里,如墨画,若隐若现,时浓时淡,我立于田间,与远景遥相呼应,对思……
正午的时候,赶上我家另一块玉米机器收割,妈妈留我看着田,忙忙的赶去了……
百般无聊,在田头站着,忽听得背后有人喊我名字,转头,是邻家蛮婶。她也在看守远处一堆收割好的玉米,无聊着,就度了过来。蛮大婶年近五十了,从云南嫁过这边生活快三十年了,话语里还是极重的蛮音。问她家俩妹子回来过节没,她说是回来了又走了,要打工。接着,她拖着长长的疑惑感叹道,你说这田里咋没个人呢?我也应和着,是呀,不像以往,收庄稼时,热火朝天。蛮婶不无感慨,絮絮地念着:是阿,那谁谁家,做生意脱不开身;那一块是谁谁家的,孩子爸打工没回,找了亲戚来帮忙;那一块谁家的…她突然沉下来,转向我。我不能再一味点头说“嗯”了,可我这么些年,很少下地,自家的地都记不清晰了。我笑着摇摇头,蛮婶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弓着腰坐倒在一小攥玉米秸秆上,很疲惫的闭上眼睛,继续搜索答案。她瘦小的身子骨,耷拉在脑后的毫无生气的蓬乱的发髻,破旧的衣着,落满浮尘,脸堂、胳膊都风化成了酱紫色。那些年月的冬天,蛮婶吞着藩薯饭,鼻尖冒着豆大的汗珠子,大声讲话的热火劲,仿佛都被岁月抽光。时光眨一眨眼,她便老了,她便去了…蛮婶总算想出了那是谁家的田,因为那块田头有座新添的坟。完了,她也累了,躺在玉米秸秆堆上迷起神来。不多会儿,听见有动静,我们好奇的徇声望过去,是邻地的大叔割大豆来了。简单问候了下,得知我还没吃午饭,赶紧说,你快回吧,我帮你代看着。我道了谢,跟蛮婶告别,她扬了扬手,复叹道:你说这当儿收庄稼,怎么咋这么安静呢?
我闲步慢行,为何那么安静,丰收竟被秋慌所掩。这片土地养育了我们,又送走了我们之中的大多数,包括我,只把落寞留给自己…年轻的我们,总把梦想寄于不可知的未来,及远方。
路过我家另一块玉米田,刚刚收割好,地头堆着小山一般的玉米。弟弟先运了一车回家,我换了父母先回家吃饭。提着篮子拣起了田间遗漏的玉米,新绞碎了的玉米秸秆、青叶,散着淡淡的草汁香味儿,好闻极了……
拾掇完了,我又成了无所事事的守望者,坐在玉米堆旁望夕阳。三点了,我像是被遗忘,但是肚子闹革命了。我拧着玉米粒儿,用小指甲一丝一丝慢腾腾地剥着皮,玉米嫩生生的胚芽冒出了汁液,黄灿灿的籽粒,煞是诱人,撂进嘴里,一半儿糯甜,一半儿稍干硬瓷实,搅在一起,味道不错,呵呵。于是继续剥起来,充饥。妈妈捎来了水果,月饼,也送捎一坏消息,今天要把两块地都收完,可怜的二丫头没得午饭了。我拣了块月饼,妈妈让我把水苹果也吃了,我呀,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要不要,旁的不要了,玉米挺好吃!仿佛得了宝怕人抢似的,赶着妈妈忙去吧。老人家很无语的撤了,边走边念叨,她觉得她这闺女不是傻了,就是二。哈,二就二吧,本来就是二,二丫头继续剥玉米粒,消磨了一两个小时,也就解决了一个六七厘米长的小玉米,地上一小片白灿灿的玉米皮。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早没了,月亮也不来陪我,偶尔轰隆隆的过去一辆三轮机动车,又归于平静,虫声寂寂,更生凉落。
这里的玉米静悄悄,我这个守望者,有了别样的思索,对土地。我想,我不是个称职的农家子,以前努力学习,大半是为了逃离农事,而今,我坐在这堆玉米旁,那样踏实。民以食为天,天眷苍生,天生万物以养人,而人无一物以报天。纵人负土地,土地不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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