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七岁之前,故乡只在憧憬中,从没有踏上那片热土,在爸爸的叙述中想象着家乡的美丽,想象着那不曾抚摸的乡情亲情…… 父亲20岁参军走出了那个滹沱河畔的小村庄,南征北战,枪林弹雨一路走来,家乡只在思念中!解放了,才和家人取得了联系,得知爷爷、奶奶早已过世!脱下军装的父亲投入到祖国的建设事业中,解放初期的工作压力使得父亲几次曾萌动回乡的念头,又都因为工作而推迟,我和妹妹在这个时期先后来到了这个世界,出生在父亲工作的省城,直到我七岁那年的秋天,伯父来了,和父亲商量回乡的事,我们才得以成行。 从省城到家乡并不遥远,但那时的交通很不方便,要坐火车到德州,然后倒小火车到我们的县城,县城离家乡还有十多里的路程,伯父套了大马车来接我们,那时,这也就是乡间最好的交通工具了!来到滹沱河岸边,清澈奔流的河水,来往的小船,爸爸指着对岸隐隐约约的小村庄说:“看到了吗?那就是我们的家!”我看到了那炊烟环抱、绿树成荫的村庄,在心中第一次有了家的概念,懵懂的咀嚼着家的含义! 船来了,远处的船夫大声招呼着让船靠了岸,我正在诧异,我们的马车怎么办呢?却惊奇的发现伯父已经把马车也赶上了船。第一次坐船,心里既害怕也新奇,紧紧的抱着妈妈,眼睛却注视着河水和穿游的小鱼…… 到家已是黄昏时分,那是一处不大的院落,家人早已经等在院里,伯父伯母,叔叔婶婶及堂哥堂姐,还有左邻右舍的乡亲…… 父亲离别家乡已经20多年,来到故土,那份复杂的心情,直到我长大了,再次来到家乡时才深深的懂得,那是见到久别亲人的喜悦,是抚摸故土的感慨,是游子回家的释然……在不断的招呼着接踵而来的亲人和乡亲时,他泪流满面,声音哽咽! 晚上,男人们都在堂屋和爸爸聊天,说外面的世界,说那枪林弹雨的经历,说那离别的无数个日日月月……女人们则在坐在炕上,一盏昏暗的油灯照着一个个沧桑的脸,她们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大娘、婶婶们把我抱在怀里,亲亲我的小脸,摸摸我的头发,夸赞着“多漂亮的闺儿哦”不断的嘱咐着 “闺儿,想家吗?以后要常回来!”“你们的城市不管多大,这里才是家!”我似懂非懂的答应着……地上跑来跑去的孩子们更是好奇的看着我们。那时父亲的侄子侄孙都已经很大了,所以叫我小姑的很多,我不解的询问着为什么那么大的人要称呼我小姑,妈妈笑着说,你答应就是了。我开始还不好意思,慢慢的觉得好奇,接下来就有几分得意了,哈,小姑!夜已经很深了,我在大人们的怀里睡去…… 爸爸妈妈忙着和大队干部座谈,走亲访友,我却在一群称呼小姑的侄子侄女带领下,好奇的到磨坊看小毛驴蒙上眼睛拉磨,到水井摇辘轳,上房顶看烟囱,下山药窖捉迷藏,吃晒好的红薯干,炒黑豆…… 我们几乎是在所以的亲人家里去吃饭,每天都要换一家,那时候经济条件不好,但他们都已经是尽其所有了,大娘的摊煎饼,婶婶的灯盏年糕,还有压饸烙,大锅菜…… 到田里疯跑是最惬意的,那时,我的家乡还很穷,正是红高粱收获的时节,那满地的高粱低垂着长满果实的头,红的透亮,一颗颗红米像珍珠般迷人。我们在地里跑着,捉迷藏,调皮的小侄还悄悄的把高粱折断,让我品尝高粱杆的甜蜜,那时真感觉味道像甘蔗一样呢! 一天下来,我累的躺在炕上,朦胧中感觉妈妈心疼的看着我被高粱叶子划破的胳膊和小手,说明天不许再去地里疯跑了!天一亮,小侄早已在窗外招手,我轻手轻脚的跑出去,又是开心的一天! 在完成了祭祖、走亲访友及爸爸的工作后,我们要离开家乡了,那天送行的人都来到了河边,男人的眼泪是在心里,女人却都是泪流满面了,大娘、婶婶都摸着我的头,拉着我的手,重复着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一句话“闺儿,还来哦,不要忘了家哦!”和我一样大的侄子,也扭头掉泪,伯父为缓解气氛,逗他说,“你咋还哭了?”他不要好意思的擦了擦眼说,“没有,是眼里进了一粒沙子!”我看到爸爸的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来,一一嘱咐,声声道别……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一丝的不舍也在心中升腾! 船开走了,我突然发现河面上一个小黑点,顿时惊叫起来“牛牛……”那是我伯父家的小狗,这些天,它一直和我在一起,已经和我成了好朋友,它是来送我的!我大声的哭喊着,“牛牛……”,岸边的人影已经模糊了,离我们越来越远,牛牛也只看到一个很小的黑点…… 故乡归来,我成熟了许多,家乡已经不再是朦胧的,她已经深深的印在心里,亲人、乡情在心中清晰着------家乡村头的小河,河边倒垂的杨柳,河里游动的小鱼,河面嬉戏的笨鸭,清澈见底的河床,来来往往的船只,家乡就在小河边上!迎着晨曦上工的钟声,晚霞照耀时收工的嬉笑,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夕阳下的袅袅炊烟,清晨夜晚的鸡鸣狗叫,生活气息浓郁的乡音方言,都在诠释着家的含义! 永远不能忘怀的是亲人的嘱托,是亲情的依恋,是故土的魅力…… 哦,故乡,永远的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