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里,我对柿子情有独钟。一到秋天里,流连在水果摊上,梨啊,橘啊苹果啊,可以挑挑捡捡后,就那么随意地扔进袋子里。柿子却不可以。它们一个个涨红着圆圆,可爱的笑脸,安静在那儿,等着我的手掌轻轻托起。我的心,霎时,就像流过一片溪水,清凉,柔软。
回家,小心地洗净,放入盘中。我喊父亲,爸,快来看,我给您买什么好吃的了。父亲从屋里出来,眼睛一亮,欣喜地叫一声,呵,柿子下来了!父亲去掉蒂盖,顺着眼儿,一吸溜,美滋滋地吃上了。边吃还边念叨,真甜!
看着父亲孩子般满足的样子,我心里真高兴。可小时的印象里,记得父亲是不爱吃柿子的。柿子那时可是稀罕水果,听说要从很远的地方坐火车运来。但秋天的时候,父亲总要买几个柿子,却不是现在的柿子这般柔软,摸上去硬邦邦的,咬一口,很涩。父亲把它们吊在小房子里的房梁上,并叮嘱我们,过些时日再吃,才会好吃。
可小孩子那肯有耐心等。我挑头,带着弟弟妹妹,偷来钥匙,打开房门,踩上板凳,取了柿子,一人一个分吃掉了。尽管涩,也不怎么甜,但有水果可吃,已是很快乐了。
后来,父亲知道了。我们原以为,会挨父亲揍。却没有。父亲反而又去买了几个柿子,挂在梁上。他说,这回我不锁门了,你们谁馋了,没有耐心等了,可以吃。但以后再有好吃的,就没有份了。父亲的表情很严肃。
这一回,我们谁都没有拿柿子。等到它们全都变得红红的,软软的,我们才去品尝。熟透的柿子可真甜哪,咬一口,蜜一般的稠汁流进嘴里。这时候,我们才真正体会父亲为什么让我们耐心等了。父亲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我们吃,自己却不吃。问他,他说,太甜,我不爱吃。
16岁的时候,我早恋了。在铺满柿叶的树下,父亲第一次郑重地和我谈话。他说,爱吃柿子么?我点点头。父亲又说,孩子,你还太小,不懂爱情。爱情就像挂在树上的柿子,生涩着,要经过岁月的等待,慢慢地红,慢慢地软,才能变成最甜美的果实……
父亲语重心长的话,我听进去了。从此,我收住所有放飞的情感,一心学习。多年后,我真的拥有了一份很幸福的生活。
我一直很庆幸,庆幸有一个这么爱我们的父亲,一个其实也很爱吃柿子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