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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时间:2010-03-21 21:46来源:半壁江原创文学网 作者:辰星 点击:
母亲走了 12 年多了,今晚我第一次坦然地坐下来,静静地回忆关于母亲的点点滴滴。在这之前,特别是母亲刚走的那几年,我不敢去看有关母亲的电视节目和杂志文章,不敢去触及母亲这两个字眼。母亲是我心里最深最沉的痛。 母亲是个文盲,十一二岁就由外公做主嫁

母亲走了12年多了,今晚我第一次坦然地坐下来,静静地回忆关于母亲的点点滴滴。在这之前,特别是母亲刚走的那几年,我不敢去看有关母亲的电视节目和杂志文章,不敢去触及“母亲”这两个字眼。母亲——是我心里最深最沉的痛。

母亲是个文盲,十一二岁就由外公做主嫁给了父亲。祖母生了三个姑姑后才生下了父亲,于是,父亲是家中的珍宝,人人都宠着他。大家吃糠粑他吃米饭,六七岁了还要姑姑背着。据说小时候他想骂谁就可以骂谁,以前的事我虽只是听说,但自我记事后就常见他是怎样把祖母骂得战战兢兢的。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先要让他吃个够,心情不好时打骂我们这些小孩更是家常便饭。可想而知,可怜的母亲与他生活了一辈子,不知受过了多少折磨。听说,母亲年轻时曾几次寻短见,是祖母的苦苦哀求和哥姐的哭喊一次次把她从死亡的边沿拉了回来。在我的印象中,过年,春节,端午,中秋,家里人的整十生日等,母亲没有一次不流泪的。 

母亲她一共生养了七个小孩。她曾轻描淡写地告诉过我,在田间生下了大哥,生下了二哥三天后就去砍柴。由于家里贫穷,没钱治病,我的一个姐姐和弟弟早逝了。姐姐是在16岁那年过世的,患的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由于缺钱和父亲的自私(找到一点钱时父亲要先吃喝花一些才给姐姐看病)而过早地离开了人世,母亲昏死过去了几次,黑发一夜就白了。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母亲神情一直神恍恍惚惚的。 

由于我们家人多父亲又懒,穷得经常吃不饱穿不暖。以前,只有在队里干活的人才可以分得钵子饭吃。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母亲自己饿得头昏眼花自己那份饭也舍不得吃,把饭留下来给哥哥姐姐吃。在我记事的时候,已经是责任制了。母亲以前没割过禾没插过田(双抢季节她们那些老式妇女就上山割青草喂牛来挣工分),一切要重头来学。那时两个哥哥已结婚分家了,大姐也已经出嫁。以前父亲凭着读过一点书, 一般都在工地当会计,修水库啊,修运河啊,哪里有搞建设他就去哪里。责任制后农村基本上不搞什么大建设了,他在家里就经常称身体有毛病而回避重活。所以家里的粗活重活,几乎都是母亲一个人做。母亲身单力薄,只有用时间来磨。双抢时节,母亲看到别人家的早收晚插快做完了,晚上急得睡不着,半夜起床就着月光去割禾,等天亮后再叫醒我们去帮忙。我常常发现,等我到田里的时候,看到一大丘田已被母亲割下了大半。那时我才十三、四岁,根本不懂母亲的苦处,母亲清早从田里回来喊我们起床时,我们还常常赖在床上不想翻身,妹妹更不管事了。每一兜禾,几乎就是母亲一个人用钝麻的双手割下来的。一丘田的禾割完后,母亲再叫哥哥帮忙抬来打谷机把谷打下来。 

我小时候是个很淘气的女孩,时不时有人在母亲那告我的状。母亲气的要命,把手扬得高高的,可很久才轻轻地落下来。记得有一次我把母亲气坏了,她深更半夜跑到二姐的坟头,在那坐了一夜。要知道那是非常阴森恐怖的乱葬岗啊,她心里多么难受才忘记了害怕。当然,我小时候也有可爱的地方,会帮妈妈卖小菜、鸡蛋挣点油盐钱。后来上初中了,我住校了,每次都是带一瓶坛子菜吃一个星期。每到周末回家,母亲总想着给我做点好吃的,可是哪有钱买好吃的呀,母亲就想着法子搞点土特产。我最喜欢吃糯米粑粑,母亲总是在百忙中抽出时间,碾了糯米,再一个人去用石磨磨成粉,用油炸了粑粑给我吃,每次我都吃得津津有味,心满意足。邻居的小伙伴见了总是羡慕极了,对我说,你妈对你真好!我小时候有点挑食,家里老吃那些煮得黄黄的看不到油星的小菜,久了我就吃不下,筷子在碗里慢慢地转弄。母亲见了,就放下碗,再炒点我爱吃的菜,那菜能看见油光。记得我们家里打牙祭的时候,就是把很多辣椒剁碎,和一个鸡蛋混着炒,可是不懂事的我却嫌辣椒太多,对妈妈说:妈,我想吃一个鸡蛋可以吗?我以后会还你很多的。妈妈犹豫了一下,真的就给我做了一个鸡蛋,现在想来,我是多么过分啊。 

后来,我和妹妹也长大了。我还算争气,初中毕业就考上了师范,母亲总算舒了口气,她觉得自己苦尽甘来了,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我考上了师范,家里却交不起那点学费,最怕求人的母亲硬着头皮开口去为我借钱。每次去上学,母亲总不放心,帮我提着包送我到车站,然后她在车下流眼泪我在车上哭,好多次车上的人也跟着流眼泪。那时候我喜欢带同学到家里来玩,可怜的母亲总是能做出像样的饭菜来招待客人,自己则什么都不吃,还说我从来都不喜欢吃荤菜的,你们多吃点。每次她只是吃点辣椒青菜。我一直都认为母亲不吃荤菜呢,真是不能原谅的傻瓜呀。还有一件让我无法原谅自己的事,那是在我师范快毕业的时候,我突然高烧不止,住进了医院。从没坐过车没出过远门的母亲来到邵阳照顾我。我病得昏昏糊糊的,有天晚上也不知是什么时分我突然说想吃西瓜,于是母亲就跑出去给我买,等了好久才看到母亲手里提着个西瓜一身大汗回到医院。我很生气地问母亲为什么去了那么久,母亲说,儿啊,那时天还没亮,我找了好久没找到卖西瓜的地方,还迷路了,等天亮后问了好多人才买到西瓜,又问了好多人才回到医院的。我说那你不知道别买了啊。母亲说你都这么久没吃东西了,好不容易想吃点东西,我怎么能不买呢?病房里的人都对我不满了,说我不懂事,母亲赶忙替我说好话,说生病的人心情不好,平时我闺女很好的。

后来,我走上了工作岗位,刚开始也只有45块钱一月,又能给家里多少补贴呢?记得有一次,母亲患上了严重的眼疾,发炎厉害,她没钱看病,要妹妹到我教书的山村小学来拿点钱,她想买几个苹果清清火。但妹妹来时,正碰上我和同事正在闲谈缺钱的事,妹妹就没向我开口问钱了。过了很久,我才从妹妹嘴里知道了这件事,心里难受得真如刀绞,妹妹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让可怜的母亲忍受肉体的痛苦和心灵的失望?但母亲从没怨我,还很满足。她还说,表姐上班了,姨妈还给她寄钱呢,我多懂事,还能给她一些钱。

过年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玩,打牌,说笑。母亲总是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然后一会儿送些吃的。其实我们家里哪有什么吃的,不过是一两斤葵花籽而已,但母亲自己几乎一颗都没吃,都留下招待客人了。其它待客的食品也是母亲平时攒下来的。为了正月待客,我们家里后来种了点荸荠。那时我们觉得荸荠是非常可口的美味,在过年大家聚在一起时老是说,想吃荸荠了,于是母亲就扛着锄头冒着寒风一个人默默的去田里挖,去冰凉的溪水里洗,然后脸上带着幸福的神情看着我们津津有味地吃......

父亲在我这个做老师的“教育”下,对母亲的态度也有了点好转。妹妹打工以后,给家里还清了银行的贷款,母亲更是觉得日子越来越舒心了。其实,她还是在不停的忙活,带孙子,砍柴,做田间地头的农活,她只想让子女负担小一点,她说别人家的子女多幸福,父母不要他们管,我和你们的爸爸却要你们养着,趁我自己还能动,也搞些收入吧。姨妈上班不能去帮表姐带小孩,母亲就去帮表姐带大了小孩。放假时她告诉我说城里多难熬,语言不通,表姐又那么忙,以后不去了。但表姐一个电话打来她又去了,还带了大袋子的土特产。母亲有时也从表姐家带回些旧衣物,送给院子里一些比我们家还困难的邻居。

岁月不饶人,母亲渐渐老了,六十多岁了。可我们年轻不懂事,只是习惯于母亲的关爱而没想到母亲也需要我们的关爱。哥哥姐姐们忙于生计很少去想过老人的感受,妹妹在外面也是很难有一句问候。我除了给些钱给父母,也只是在过年过节回到母亲身边,基本上没陪过母亲。母亲还是在不停地劳动,有时照常对我们不放心地唠叨,我们都没把她当作老人看,还在贪婪地享受着母爱。

1996年元旦,学校放几天假。我挺着个大肚子,想在家休息,也可以陪陪母亲。可没住一天,父亲又跟母亲吵架,我心里很烦闷,就准备回学校去住,母亲泪眼婆娑的送我,站在屋前的土堆上久久不愿离开,我鬼使神差的说了句进去吧,又不是看不到了 。我怎么就没体会到母亲眼里的不舍和留恋,我为什么不留下不走啊。而且,该死的我不幸言中,那就是母亲看我的最后一眼。 

元月还没有过去,不幸就悄然降临了。 那天晚上,怀孕七个多月的我半夜睡不着(我是军婚,怀小孩时一个人睡觉总是担惊受怕),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然后一个带哭腔的声音一句一句喊着我的小名,我开门一看,是大哥:“妈妈她,昨晚差点没了......”“嗡”的一声,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是怎样跟着哥哥走回了家里,看到母亲已只有呼吸,却没半点意识了。我疯了,大喊大叫地质问哥哥:“为什么不送去医院?小医院不行去长沙,没钱我来借!”这时哥哥无奈地告诉我,是脑溢血,医生诊断过了,是无力回天了,只怕出去了不能回来了(按我们这里的习俗在外面过世了的人是不能进村子的),我失去了理智,在地上打滚,我不要小孩了,妈妈没了,我还要什么小孩? 我要妈妈!......

母亲失去知觉后我声嘶力竭地跟她说话时,她虽然看不见我了,眼角却流出了泪水,她一直在牵挂我呀,因为我肚子里怀着孩子,在她心里,我也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她怎能放心?在母亲将要停止呼吸的时候,邻居送来了一双千层底布鞋,那是母亲为我坐月子准备的,她说坐月子的人穿胶底鞋不好,于是费尽心思要给我做布底鞋。可是母亲右手大拇指残疾,做针线活很困难的,她自己吃力地做好了鞋底鞋面还得请邻居完成最后一道工序,看着那双布鞋,我的心再一次如刀割一般。我虽然搬了好几次家,但那双千层底我一直用心地藏着,我要让它一辈子陪着我,等我老了离开人世时跟我一同火化......

几天后,母亲还是离我们远走了,最终没等到妹妹看她最后一眼,所以母亲的眼睛最后还是睁着的。办丧事时烧的柴,是她老人家自己砍的,吃的是她自己喂的猪肉和她自己做的准备用来过年的豆腐。全村子的人都落泪了:好人啊,辛苦一世,还来不及享福啊! 

我们姊妹悔的心碎了,肠子青了。妹妹回来后只是不停的说着一句重复的话:我还没把你当老人看,我给你寄的过年的钱还在路上啊。我好像没了灵魂,不吃不喝的,把哥哥姐姐急得要命,只好给我用保胎的药。哥哥捶胸顿足,姐姐泪水不断。妹妹没去打工了,在家陪我。同事看我整日闭门不出,跑来陪我打牌散心,我勉强抓住牌,却怎么也不知道怎样凑合在一起,他们只好作罢。打开电视,我只见看见人影在晃动,却不知道讲些什么。 

一个多月后,孩子出生了,我看着孩子却想起了离我远去的母亲,怎么也忍不住泪水,周围的人也跟着我流眼泪。孩子快十个月了,我从来没有教他喊“妈妈”,因为我不敢触及那两个字。多少次我在梦里惊醒,梦见母亲来给我带小孩了,老人家抱着我调皮的儿子呵呵地笑。我的心里总觉得空缺了一块,觉得生活不再完整,不再有寄托,不再有安慰,爱的大厦轰然倒塌了。几年内,看到那种头发花白,两鬓用小夹子夹住,背有点驼的老妇人,我就恍惚觉得——那不是母亲吗? 

渐渐的,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不得不面对现实,正视这一切了,我只能把对母亲的思念深藏在心底。母亲是我做人的榜样,母亲没有文化,她却那样无私,善良,通情达理;母亲劳累了一辈子,但她从没叫苦,一个人默默地扛着生活的重压。我觉得,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是有一个好母亲,一个虽然贫穷但是胸中装着无限关爱的母亲。

母亲,来世我还要做您的女儿,哪怕能让我报答您的万分之一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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