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玉兰花早早挂上了枝头。
我正式补员进厂,母亲临时到隔壁仓库做捡瓜子的小工。那天中午,在三楼休息的我,无意间打开窗户,炎炎烈日下,母亲蹲在地上,手上端着个大大的箩,不停地摇晃,一停下来,她就迅速把头埋进萝里捡出不合格的瓜子,母亲身材高大虚胖,蹲着是那么的吃力,我能清楚地看到母亲滴落地面的汗水痕迹。
我心如刀割,想叫却没能叫出来,因为母亲肯定不愿意她的狼狈让我看见。关上窗户退坐到床上,我泪如雨下无声地嘶吼:“妈,妈,妈!”父亲,我痛恨的父亲,如果他还活着,母亲会在家里做点细活,煮好饭菜等我们父子回家,如今,母亲吃苦的地方离父亲死去的电梯不足百米,父亲如果看到自己深爱的妻子做着苦工,他一定会发疯,可他已经成了鬼魂,我擦干眼泪,发誓努力工作不做让母亲伤心的事,因为今生只有我能让母亲重获幸福。
下午四点半到家,我煮好饭菜等母亲回来,熟悉的脚步有点拖沓,我知道母亲很累了:“妈,先吃饭吧!”母亲羞涩地笑了笑:“我今天赚了五十块。”“怎么这么多,是我半个月工资啊!”“是按劳,多劳多得,可惜只能做几天。”母亲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十几多白玉兰花:“给你玩。”母亲知道每天早晨跑步回来的儿子,喜欢在玉兰树下徘徊,经常摘两朵夹在耳朵上回家,母亲做了一天的苦活,在路灯下,她象“疯女人”一样,拿着竹竿去挑树上的玉兰花。
我上了卫生间,十五岁那年,流了很多的眼泪,而母亲始终保持着极浅极淡的笑容,如今我知道那是含泪的微笑。
回首艰苦卓绝的一九八八年,在恍惚的瞬间,不得不承认那年很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