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村东边那个卖南瓜馅饼的女儿,整天我陪着我的父亲大声的吆喝着卖馅饼,大家都亲切的称我为,“南瓜妹”。我的生活是简单快乐着,在南瓜馅饼里妖娆的香气里成长,踩碎岁月的节拍,吻合着阳光的味道,无忧无虑的笑着。路边的石子路上有我跳格子的影子,苍老古槐里有我隐匿的花鞋,我是一棵野生的玫瑰,那样的自然和撒泼。
每天在案板上把南瓜切成月牙状,搁在箅子上蒸熟,然后掺上莲蓉拍成饼状,撒上黑色的芝麻放在咝咝响的油锅里煎炸着。干完了一切,我会搬出椅子,坐在葡萄藤蔓下面,一边看着水中的龙虾顶着触角滑稽的窜来窜去,一边静默的看着天边愈烧愈旺的云霞,峥嵘在天边映红了我的脸颊。
岁那年,我第一次遇见了他。从此改变了我一生的轨迹。
他是一个坏孩子。
其实,那个时候,坏孩子的标准很简单,也就是旷课不好好学习,在家顶撞父母。可是他还有一条,那就是习惯小偷小摸。周围一爿爿的店铺都玩弄于他的手掌间,当然我们家也未能幸免。我的父亲总是嗥声如雷青筋暴露握紧拳头说,“兔崽子,下次我非揍扁你不可,真是恶习难改。”他的母亲也很伤心,可他也是人孩子啊!又不是牲畜商品,能宰杀能贩卖。
我和父亲骑在单车上,卖完了馅饼,数着钞票兴高采烈的往家里赶。刚好看见他的父亲正气急败坏地说,“你给我站住。”
说罢,他就一怀撞到了我的身上,把我撞的人仰马翻,剩下不成样的黄色的南瓜饼散落一地,父亲揪起他的衣领恶狠狠交给了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正在气头上,不由分说拳打脚踢如密织的雨点砸落在他略显单薄的后背上。
我看到他痞痞的眼神,嘴角轻蔑的微笑,额头的头发抿在前额,尖翘的下巴突兀着。他一边挨着打一边声嘶力竭骂着粗话说自己今天真他娘的触霉头。
眼看着如果不加阻拦他不被打死,也会打成残疾的。嫩骨头很容易骨折啊,善良的我心中荡漾过一丝恻隐之心,走过去把他搀扶起来说,“你们不至于这样吧!他还是孩子啊!能不犯错误吗?只要他改正就是了。”他的父亲推掀开了我说,“这是我的家务事,外人不必插手。”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说,“我喜欢他,我将来要做他的媳妇。”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看到父亲的巴掌落了下来,急促有力。
其实,我是看了小说中的章节就是这样解救与人于危难之时的。可是现实就是现实,残酷的现实摧毁了我的童年。
他也只是静静的看我,空气在那一刻凝固了,我就是那飞蛾,扑进了熊熊的火焰,就是那千年琥珀中的幼虫,自己禁锢了自己,从此没有了退路。
后来,我成了焦点,大家都在议论我。他们都说我是小狐狸精,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节操,关于我的诽言流语满天飞。
我的双亲更是雪上加霜对我旁敲侧击,从此那个所谓的“南瓜妹”就消失不见了。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我逃了出来。
天地茫茫,哪里是我的归宿呢?
由于我的聪悟,家传的做南瓜馅饼里的记忆被我做的炉火纯青,我在另一个城市开了一家叫“南瓜相思饼”的小店,我的手艺精湛,自己租了一间小屋子日子过得舒坦自在,而关于他我只是只言片语的知道。
他被他的父亲打得遍体鳞伤,后来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参了军,在部队的日子里,他改邪归正,提了干转了士官,混得有头有脸的。
去年,我22岁,汶川发生了特大级的地震。从报纸上得到消息,他所在的连队要去支援。我忐忑不安的想,“到了那里,他会不会……”于是,我把自己的全部积蓄去买了一张去四川的火车票。我要看到他,这里太危险了,命悬一线啊!
我赶到那里的时候,经过四处的打听,终于在一个破毁的桥墩下面看到了正在抽烟的他。
我走过去说,“你不认识我了吗?”
他则礼貌性的给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快走啊!”说完,就拉着我往暂时的帐篷里去。他已经不认识我了,再说这情有可原,我离开了家乡有15个年头了吧!忘记一个人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在那里我看到了一个女孩子,她一把搂住了他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他说,“上级委派下来的任务,军令如山!”说完,就走开了。
那个女孩长得清秀妩媚,摊在膝盖上一本《冰心散文集》让我知道了她是一个在校大学生。她向自己娓娓道来,自己的老家在四川,她则在贵州念书,看到家乡被夷为平地,她彻底的绝望了,可是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遇见了他,他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对他的溢美之词不加掩饰,这让我的心里微微泛起了一些醋意。结尾她说,“等到这件事情平息以后,我就会成为他正式的女朋友。”
我微笑着说,“祝你幸福!”
她说,“谢谢!”
我这时才想起自己的旅行包里还装着热乎乎的南瓜馅饼呢?我拿了出来,她咬了一小口说,“你真是个厨娘啊!你的手艺是我吃过最棒的。”然后,她并没有吃,而是放在简易的茶几上。
她说,“等他值完班,我们一起吃。”听到他们“一起吃”着三个字眼,那一刻心被什么戳动了一下。
我起身告辞,继续连夜打车回到我的小屋,那一夜我独自喝了一瓶啤酒。
第二天我的老顾客说,“今天的南瓜馅饼怎么有些咸啊!”
我说,“或许是放盐巴太多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