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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穿过午夜大街

时间:2009-04-24 18:39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石凌 点击:
午夜的清风是一个精灵,掀开记忆的一角,那些关于夜的记忆在瞬间簇拥而至,像躲藏在黑暗中的脚步一齐跑过来,踩痛了我的影子。我加快脚步想逃离他们。可我听见他们也加快脚步在追赶我。原以为记忆可以随着时间消失、寂灭。却不曾料到他们一直藏在角落里,专等着我从午夜

 

  夜是一张巨大的网,那些白日里喧嚣的轰鸣被吸纳进网的深处,于是,只剩下静谧,也许是太静谧的缘故,任何一点响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大街上除了火锅店、酒店和娱乐城,大多数店铺已经打烊。路灯兀自寂寞地站在街边。偶尔驶过一辆车或者走过一个人,它们会迫不及待地抓住他。几个路灯从不同角度照过来,你突然发现身后拖着不至一条影子。无论你走得多么快,它们都紧紧跟着你,让你不由得想要逃逸,想要隐藏起灵魂深处那道冰凉的印痕;想起记忆里已经痊愈的一道伤痕;想起躲在角落里的那些阴森的眼睛,他们在你措手不防的时候会跑来咬你一口。是的,人不至一条影子,就像人在社会上不至担任一种角色一样。道貌岸然与纵情淫乐,热情奔放与沉静思索,口若悬河与沉默无语……似乎都是事物相反的两个方面,有时却奇怪地统一在一起。一个人留给别人也许是一种形象,独处的时候又是另一种形象。那种能够永远慎独的人有多少呢?不同的影子究竟意味着什么?
  白天,很多匆忙的脚步在大街上走过,相互踩着影子,即使疼痛也来不及哭泣,午夜过滤了灯光,也过滤了影子,一切清晰可辨。最初看到不同的影子跟着你,你可能会惊慌失措。然而,当清风迎面扑来,浑身的燥气渐渐消遁以后,你会挪出时间来与影子对话。其实,影子是最忠实的朋友。若想交一位耿直的朋友,自己须先有一副古道热肠;若想交一位挺拔清峻的朋友,自己须先挺直腰杆走路;若想交一位智慧练达的朋友,自己须读书思考涵养智慧。
  白天那些争先恐后赶路的车辆是不是已经到达终点站口?午夜的大街上很少有车。于是,那辆停放在政府门口的特大货车便格外引人注意。以前,我只在国道和大城市的三环外见过这种特大货车,车身是普通货车的二到三倍,前后有十个轮胎,通常是异地用来运输小汽车的,这辆特大货车至少能运十辆小汽车。小城还没有汽车商行,这辆货车便像一只误入航道的船只搁浅在缺水的码头。
  午夜,大街是一头刚刚入眠的老牛,经过傍晚那段时间的反刍,终于把那些放着各种尾气的车辆和怀着不同心事、操着不同腔调说话的人消化掉了。穿街而过的清风清扫着大街的胃肠道,避免老牛消化不良,第二天继续耕耘。灯光投射到街道两旁的水泥墙壁上,那清冷的墙壁泛出些晕黄的暖意。仿佛一个个梦。是的,午夜是梦的世界,有人梦想着官升一级,有人梦想着生意兴隆,有人梦想着与情人约会的情景,有人梦着心仪的人向自己投来关注的目光。当然,更多的人可能梦着与亲人团聚,孩子考上重点大学,下个月的工资能按时发放……蜷在中国农业银行墙角里酣睡的乞丐也在做梦吗?他梦见了什么?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置身野外,被花香与清香包围着,他的梦一定是轻松甜美的!穿过午夜大街的除了清风还有不同的声音。那些独自漫步的人尽量把脚步放得轻些再轻些。偶尔驶过一辆车,不用鸣号,车声立即随风而散。从大街上穿过,百度视听城里传出的歌声似乎是最响亮的,那声音掀起街面上的灰尘,一波一波地在灯光中荡漾。当然,如果你仔细听,只有一种声音持久而清亮,从大街两旁的小巷里挤进来,从高楼大厦的上方越过来,挡住你前行的脚步,这声音提醒你,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在梦里。
  我寻着那持久而清亮的声音前行,过了一座桥,在一处建筑工地上找到了声音的发源地。白天,这声音大概被各种吵嚷声淹没了,只有夜里,它才显得如此清晰。工地上,八幢高楼正在拔地而起,每一个脚手架上都有十几个头戴钢盔的民工正忙碌着,有砌砖的,抹灰的,电焊的……他们有梦吗?他们将来能住进自己亲手建造的高楼大厦吗?
  午夜的清风是一个精灵,掀开记忆的一角,那些关于夜的记忆在瞬间簇拥而至,像躲藏在黑暗中的脚步一齐跑过来,踩痛了我的影子。我加快脚步想逃离他们。可我听见他们也加快脚步在追赶我。原以为记忆可以随着时间消失、寂灭。却不曾料到他们一直藏在角落里,专等着我从午夜的街上走过时一把逮住。无处逃遁时,记忆的闸门自动打开。
  多年以前,在午夜的草地上听一个人轻轻哼唱《天堂》,那声音水一样漫过原野,虽然不似腾格尔的原声雄浑辽远,却像一条汩汩而来的河,把我淹没。后来,买了腾格尔的原声专版,听过两遍,却找不出那夜的感觉。这磁带也不知被我丢在什么地方了。
  十多年前的一个午夜。我陷入了一场爱情灾难。爱情常常是灾难的源头。那夜,我在去与留,进与退的两难矛盾中无法入眠。午夜后,推开门,月光立即涌了进来,银白色的月光水波一样在房间里荡漾。我跟着月光走出门去。门前是一条水渠,水渠两边是包谷地,包谷的叶子在微风中沙沙做响。月光洒在水面上,水面泛着细碎的波纹。我循着水流,漫步走向前方。起初只觉得夜的静谧,慢慢地,能听到庄稼地里偶尔传来虫子的微吟。田野里飘来的气息甜腻而潮湿。有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活着真好。生活中除了恋人还有很多人值得我去爱。伤害并不可怕,它使我的心渐渐坚韧起来。人生要做的事情太多,我不能轻易走向夜的深处和水的深处。在水渠边坐了一个多小时,我又重回房间睡觉,很快进入梦乡。第二天,我心情明朗时告诉他夜里的行为时,他大吃一惊,说是这里在解放前曾是刑场,晚上常常有厉鬼出没,白天偶尔也有响动,我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是不是感觉害怕了。我说,没有,我只是觉得月夜的景色好极了,如果不是月夜的行走使我清醒,或者我会离开他,或者我会离开这个世界。
  十年前,我独自一人去一所大城市里打拼。为了尽快站住脚跟,我在到达那座城市的第二天坐公交到处乱转。第三天,去一所电脑培训班报了名。那时,电脑还是稀罕物品,我的家乡除了银行、电信部门使用外,很多人没摸过电脑。培训了不到十天,五笔打字还没有完全学会,我就在一家都市报社谋了一份采编的差事。采编部二十多名记者,只有五六台电脑。多数人和我一样是电脑盲,采访稿用笔书写。为了早一点在那座城市站稳脚跟,我常常强迫自己,挑战自我,超越自我。为了尽快学会打字、排版,我总是在别人下班时回到报社坐到电脑前面,把用钢笔起草的稿子在电脑上敲出来。敲完时,往往到了晚上十时左右,才踩着清冷的光回到住所。有时天太晚了就一直坐到天亮,一面练习打字,一面写些心情日记。累了,就躺在沙发上小寐一会儿。听到脚步叩击楼道的声音,立即起来用冷水洗一把脸,又开始一天的工作。
  冬天的一个夜晚,我写完稿子时已到午夜。回头,空旷的写字间只有影子给我做伴。我站起身来,从大厅的东头踱到西头,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感觉有点异样,那段时间,我几乎以奔跑的速度在城市的楼宇之间穿行,耳朵里塞满了汽车的喇叭声,小商贩的叫卖声,临街店铺里广告宣传声……几乎没有时间注意自己的脚步声。一个人听着自己的脚步声陷入沉思,有些匪夷所思。隔窗望出去,远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那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那一刻,我不由得想家,想亲人。于是,推开窗,从十八层楼上向下望。地上灯火星星点点,三三两两的汽车泊在楼下,仿佛一只只小甲虫准备跑向各自的角落。我是谁?我为什么独自呆在这幢大楼里?像我这样勤勉踏实地工作,真的可以跻身城市人的行列吗……一连串问号涌入我的脑海。我决定出去看看。走出报社,进入电梯,我摁了12,一眨眼的功夫,电梯门大开,走出去,楼道空无一人,门紧紧锁着。一扇门上挂着某广告公司的招牌。第二次进入电梯,我摁了6。那一层是个房产公司的办工地点。当电梯在三楼打开时,一个男人差点儿跌进里面,他大概喝了酒,抓住扶手站定后,斜睨着眼望了我一眼,问,不玩吗?他的身后,树着酒吧的招牌。我毫无表情地盯了他一眼,又关上电梯,下到一楼大厅。超市的灯仍然亮着,两个保安坐在门口的沙发上打瞌睡。这样转了一圈,又乘电梯回到十八层楼上。人海茫茫,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白天,窗台的那部热线电话响个不停,那晚却没有一次响起。看到电话,一种想倾诉的愿望自心底升腾而起。那时,我刚刚丢了手机,打电话常常用路边的IC卡、或者IP卡。我插好IP卡,却不知拨谁的电话合适,那时手机并不普及。想起家乡一个熟人的电话,拨了一长串数字,当一个睡意矇眬的声音传过来时,我觉得自己像个幽灵。是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影子。道声对不起,打扰了,我立即挂断电话。他又反拨过来。他说,冬天家乡很冷,他的房子没有暖气,他拥着被子和我说话,他问我冷吗?生活适应吗?工作顺利吗?不知何时,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眸,我像个学生似的回答完毕,道了声晚安,挂断了电话。经过这番折腾,我感到灵魂又回到了体内,重新坐回电脑前,思路也畅通了许多。十年了,他也许早已忘记了那个午夜打电话惊醒他的人。我也把这一幕沉到记忆的底部,不曾想,这午夜的清风竟然翻动了那些尘封的记忆。往事如昨,让我再次心生感恩之心。
  远处,一声长长的汽笛声提醒我,赶路的车已经出发了。此时晨曦微岚。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人的记忆里除了自我,更应该有很多美好的事物。记住那些影响过自己生命的人,忘记那些伤害过自己心灵的人,才会活得轻松一些。我拿出《圣经》放到枕边,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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