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一凳一碗凉水一把胡琴往树下一放,地上插一根带横梁的木棒,横梁的下方有个小洞洞,洞里又插一根木棒,木棒的一头栓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挽了个圈吊在那里,铁头坐在凳子上拉起胡琴,一只脚伸进绳子圈里脚拉着绳子一勾一扬,绳子那头的小木棒就敲打着横梁呱嗒呱嗒的响着就唱了起来。:“说的是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两口打架不记仇,白天吃的一锅饭晚上睡觉一个枕头。”七月半的秋风吹得凉丝丝的,湛蓝的星空上那轮银盘样的明月笑眯眯的看着老槐树下这群说书听书的人们。小孩子们都趴在桌子边上推推攘攘的,调皮孩子还端起桌上水碗喝口水,再去摸摸说书人脚上栓着的那根绳子,一边摸一边还伸出自己的小脚一勾一扬的,旁边的小孩子们一挤就把他们挤的四脚朝天的滚在地上。一个晚上说书人到底说的啥他们是不记得的,只知道他们小伙伴们玩的很高兴。直到月亮西沉孩子们都趴在桌子下面横七竖八的睡着了,大人们才一个一个的喊着抱着往家走。
那个年月铁头说书是不收钱的,只求一碗饱饭父老乡亲的快乐。吃饭的时候铁头往村头大柳树下一坐,有好心人家就会用个小瓦盆盛上满满的一盆豆面条放上芝麻叶,抹上红彤彤的辣椒油,哎哟,那个香呀香气飘满一个村。惹得村上的小孩子们围着大柳树直转圈。铁头捧着小瓦盆喝的几几响,喝到盆底还卧着一个荷包蛋呢,铁头拔拉着荷包蛋会笑的很开心。等一会他朝着大柳树下的孩子们喊着:“干儿子们快来呀,一人一吃一口。”小孩子们哄一下子围上来,几双小手一起伸到碗里把荷包蛋抓的稀巴碎,谁也抓不着谁也吃不到。铁头会笑的四脚朝天,孩子们会撕打得滚成一团,整个大柳树下闹的鸡飞狗跳的,把个树上的鸟儿都吓的满天乱飞。
铁头说书在一个村庄能说上半年六个月,一部水浒传就说的昏天黑地手舞足蹈妇孺皆知。人们从铁头的书里知道了及时雨宋江,黑旋风李魁,智多星吴用,武松打虎,武大郎卖烧饼,阮氏三兄弟,鲁智深倒拔杨柳,等等一百零八位英雄好汉。在那阴雨连绵的夜晚,在那大雪纷飞的寒冬,一把胡琴一桌一凳一蹬板加上铁头那略带沙哑又酣畅淋漓的唱腔,从那低矮的小茅屋里飞出来,盘绕在整个小山村里不绝于耳四处回荡。“说的是武松上了景阳冈,吃人的老虎遭了殃,为民除害万人颂那,千古流芳英雄好汉武二郎。”说书人说的是吐沫四溅听书人听的是热血沸腾,正说到要紧处只见铁头的两片子嘴一张一合:“鸡不叫狗不咬天也不早了,说到这里算一篑明天咱在接着说。”人们无比惋惜的离开小茅屋各自回家去了,直到专进冰冷的破被窝还在想着武松发配到沧州跟着武松走进梦乡。
铁头要走了,小村里老老少少都来到村口大柳树下送他,东家端来一碗红薯西家兜来一袋花生,小孩子们跟在铁头的身后悄悄的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刚从树上掏来的鸟蛋,还热乎乎的呢。
|